疏星点夜,月挂静空...
昏暗的屋内,柴房堆里的一角,趴伏着一人,那人缱绻着小身子,身上裹着一块被烧黑的麻布,小人儿醒来,朦胧的睁开双眼,模糊的望着周身,一切都是如此的陌生...
她缓缓坐起身来,乌溜溜的双眼绕着屋子转过一圈,那窗户,被风刮得张牙舞爪,那桌椅陈旧不堪早已摇摇欲坠,灶台上的锅碗瓢盆被蛛丝缠绕,还有...
她倏地站起,却因全身麻木又跌回到了原处,稍做休息后,她又勉强支起身子,摇摇晃晃站立起来...
寂静的夜里,她只身一人,饥寒交迫,她记不起前尘往事,哪怕是一点点。
她啰嗦着向前走去,借着屋子里的月光,她摸索到一张床,床上是一股厚重的灰尘味,她只当未闻,抖擞着身子便钻了进去,意识渐渐朦胧,她和自己说:只要见到明天的朝阳,便一切都好了。
这么想着,便沉沉睡去...
次日,晨光如同调皮的小姑娘,乐呵呵的抚摸着她的面,好似受不了对方的嬉戏,便睁开眼来,一睁,眼珠子一转,整个人便从被褥中坐起,她快速下了床,兴奋的打开门,立在门口向外面望去...
只见山峰重重叠叠,天空浮云万朵,再往离自己近一点的地方望去,对面隔着一个池塘的距离,有两三间草舍,草舍围起来的坪地里还传来鸡叫声,窗户外钻出一缕缕炊烟...
此时,她清晰的闻到自己的腹部传来了呱呱叫的声音,没有片刻犹豫,便朝茅草屋走去...
敲了敲木门,伴着咯吱一声,一位银丝白发的老者向外探出头来,她礼貌的向老人寻要了些米和菜,那位老者很是慈善,请她进去,做了碗面于她,再将米、菜放入一个竹篮子里,上面盖着块粗布,交由她时再三嘱咐她,有什么难处的随时去找他,他反正也就一个人在家,许多年没见过人来这村里了。
她点点头,算作答应...
她吃饱算是有了力气,回到屋子里,此时才想起几个问题来:我是谁?我为何在这里?我怎么都不记得了?
她坐到门槛上,眸子盯着树枝上隐藏在绿叶里的小鸟,仔细的想了想,想来想去还是一片空白,她望了望自己,感觉自己也有这么大了,怎么就不记得自己叫什名字了,家里的人呢?
她还是想不起任何事来,她又是个极其不愿给自己找事情来让自己头痛的人,眼下既然想不起来,那就放一边吧。
将难题放一边,自己开始着手解决眼前可以解决的问题,比如,屋子该收拾一下,这样自己会舒服一些,床上的被子可以晒一晒,这样睡觉也会香一点。
果然,她很快的将被褥抱出来放在院子里的竹竿上晒了晒,再将屋子清洗打扫了一番,再凭着早上那老人家煮面的那会子,她跟着学了生火烧菜,中午总算能够应付过去。
一想起黑布隆冬的晚上,便又跑到老人家那里,寻要了油灯,老人家顺手又去园子里摘了些菜来给她,还教她锄草种菜的技巧活,顺着将一些菜央子送她...
如此,便待了整个下午,直到夕阳余辉,这才匆匆告辞...
她晚上裹着被褥,闻着被褥上淡淡的阳光气息,便心满意足的睡了去,或是忙碌了一天,或是阳光的气息,她觉得整个夜睡得格外香...
日子过得平淡似水,记事起,她数数,朝起夕落,如今已是第五天了,她如往常那般在自己园子里浇灌着些青菜萝卜,蓦然,一股血腥味引起她的警觉,她闻着血腥味小心走去,顿时,菜园子旁边的深草堆里,微微露出了一角白色,再往深草里细看,竟是一件白得出尘的袍子,还有那袍子上别着的同心结...
那同心结,蓝天一般的颜色,色泽明亮,很是别致。
恩,像个宝物...
如此想着,便往那同心结抓去,才一触碰,她的手便被一只大掌反扣,霍的一下,杂草堆里坐起个人来,她惊叫一声跌坐在地,慌忙滚落一旁...
惊魂未定,她忍不住朝那人看去,见那人面目全非,半鬼非鬼的样子。
“你...是谁?为何...”
惊慌未定的问出,却见那人重重往后倒去,惊起草地里的无数飘絮...
半信半疑中,她还是费了九牛之力将人从草堆里扶进了屋子,她简单的给他清理了一番,忽看着他的身上有一处刀伤,伤口的血汩汩流出,她平静的从自己身上撕下块旧布给他包扎。
她以前没碰到过这事,不过,她的心里有一道声音,这个人的伤口必须敷上止血的药,否则,会很严重。
随后,她又跑到老人家那里,寻要一些止血的药,听说是止血的药,老人家略叹了口气,虽是给了她,却极其玄妙的说了句:
“孩子,你此生注定艰辛啊!”
她欲要问明白,忽想着那躺在床上的人只怕是要等不及,反正来日方长,以后慢慢问吧,便向老人家道了谢匆匆离去...
回到屋子里,包扎的布取出,将药粉扫在那人的伤口处,随后又撕了一块布将伤口包扎好,清理完一切,便将血布拿出去清洗晾晒。又熬了些汤水灌入那人的嘴里,自己也胡乱喝了点,这一忙,便已见了夕阳西落。
她望着床上躺着的人,完全看不出对方哪里是鼻子哪里是眼,只见对方满脸的黑紫色。
哎,真是可怜人,她心里叹了叹,想着他一时半会也醒不来,索性把他压好了被子,转身便朝屋外走去...
她再一次敲响那条梧桐树木门时,里面久久不见回应,漂漂忍不住喊了几声:“老伯...老伯...”
依旧沉静...
心里总觉得不踏实,进去看看,看看吧,心里这么想着...
她往里一推,顿时一张信纸从门缝中落了下来,闪过疑惑的眸子,蹲下身拾了起来,打开信纸,竟然发现上面写了些字,可她却一字不识,她朝里面走去,又喊了几声,依旧无回应,她朝柴房走去...
没有...
走到后院...
没有...
不甘心,屋子里里外外找了一遍
没有...
她又返回到大堂,才发现桌上搁置着一个竹篮,那个竹篮她再熟悉不过,那是她第一次寻要米菜时得来的,上面依然盖着那张粗布,她缓缓将粗布掀开,发现里面是一些果子和药材。
她提着竹篮子缓缓离去,回去的路上,走走...停停...
望望天空的云霞,望望路边的杂草,望望树上的落叶,望望空中大雁南归,望望前方的路...
到家了,她将玉佩收拾好,回屋子里看看床上那人的情况,见那人依旧没什么起色,想着若是大半夜死在那床上,她该如何是好...
晚上自己又该睡在何处,她为何要救,为何要多管闲事,为何要...
她顿时变得六神无主,手举无措...
就连老伯也悄然走了...
原本,至少还有个邻居,至少还有个嘘寒问暖的人...
如今,这么个人也都走了...
迷茫、恐惧、担忧如同深秋傍晚的冷风灌了进来,她觉得有些冷,心有些空,她缓缓蹲坐在地,双手紧抱,泪珠大颗大颗的滚落...
“是你救了我?”
虚弱的声音,一听便知是受了重伤的人...
她霍然望去,便见了那人半坐在那,依旧看不清他的脸...
他,何时醒的?
兀自发着愣,忽而迅速起身靠着床沿坐下,她抓着他的衣袖有些哽咽,有些语无伦次:
“你醒了?这就好,这就好,我生怕你活不过今夜呢....还好,还好,你活过来了,否则...你若死了,我连安葬你的地方都没有,还好...还好你醒了,这样,这样我就不是一个人了。”
说完,她破涕而笑,继而又用袖子擦了擦鼻涕。
那人微咳了咳,强力压制些什么,声音徐徐吐出:
“可否递杯水于我?”
她连忙点头,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桌前,倒了杯热水递与他,忽见他伤着,想必也不方便,便自作主张的将水喂给他喝...
那人喝完水,似是舒坦了些,声音较之先前要明亮了些,他淡淡的问道:
“家中就你一个人?”
她黯然的点了点头...
那人顿了顿,轻笑一声:
“你胆子挺大,就不怕自己救了个坏人?”
她明眸一亮,继而摇了摇头...
“我在这里躺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