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曹襄已然三日未上早朝,自那日事后,居高自傲,乃是将之大忌。”
近日,朝中对曹襄的微词颇多,大臣的奏报明里暗里也都指向曹襄。
多的是为报曹襄举报之仇,更有些只为给庄青翟卖个薄面,让他心里好过些。
刘彻本不理会了几日,眼瞧着曹襄三日未上早朝,便也装出龙颜大怒之姿,戾声呵斥:“曹襄如今身在何处?”
那些因曹襄从前的功绩封了个闲职的曹府世家如今眼瞧着曹襄被众人所唾,便也不敢应下皇帝的问题,只留满朝寂静。
刘彻声色俱厉,“来人,传曹襄。”
曹襄被传来之际,听宦侍所言,于曹府家中与门客对弈,欢畅甘霖,乃忘早朝之事。
曹襄跪叩殿前,莫敢相辨,只留下周身酒气漫散。
刘彻双手搭在龙椅之上,来回摸触几下龙头,乃威声下令,“来人,将曹襄拖下去,杖责三十大板,闭门思过一月。”
但听殿外木板落身之闷响,声声掷地。
曹襄未曾求饶只字,甚至连面色都不曾改过。
也就只有朝堂之上这些庸臣欣然以为曹襄失了君心,暗自窃喜。
三十大板,皆落于曹襄之身后,天光破晓,连下了四五日阴雨的长安城,也终于放晴。
曹襄被领回家中休养,两三卫兵将曹襄抬回曹府之时,已是蜚言四起。
一时间,长安大小街巷皆传闻,第一公子全然失了帝心。
遥天沧沧,新月茫茫,汉墙宫柳上,一曲琴怨,彻骨悲扬。
秋千架下,女子容华桃李,眉眼戚戚,素手挑拨三两,筝入心悲凉。
刘青婉今夜心事微重,本应着满月清秋,可作闲赋几句,消解忧虑。
今日晨起,便听闻曹襄之事,本是官场风云,她揣摩二三后,也知父皇心意并非如此。可今日与卫后请安,便听宫女议论,曹襄伤势颇重,那日杖责,已是见血斑斑方停。
“咣。”
刘青婉拨出最后一个音节,已是错漏百出,她心下闷烦,挥手扫弦,便听碧落闷响一声,着实难以入耳。
“我大汉长公主,自幼秀色掩古今,绝世而独立。一曲骊山月,更是天下皆知,悠扬万里。如今听来,也倒不过如此。”淳芷从寝殿外徐徐走来,语气颇带几分调侃之意。
她走进方知,刘青婉如今黛眉深锁,满目愁色,颇向深闺怨女,日日望夫之态。
淳芷不禁笑侃,“你当真如此着急,何故不去探望?”
她将手悄伸进袖口,数载姐妹,早知刘青婉心已系于曹襄,便早早为她备好药物,就等着对面那人开口。
“我去见他,恐招惹是非。”刘青婉红晕上妆,素肌郝然。
她一听到曹襄被杖责便想着去慰问一番,可又念及曹襄此番作为的深意,便打消了念头。只是日子渐久,却不听得他有好转,心中愈发急切。
“那便如上次一般,偷溜出宫!”淳芷水眸流转,神色机敏,一望便知又是什么鬼主意入住她的脑海。
未等刘青婉表态,淳芷快步上前,将手中的药膏送入刘青婉的手中,笑意深远。
刘青婉面露羞色,却暗暗将手中药物揣紧些,她确有偷溜宫门之意,不过是今夜淳芷让她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少女眼波流转间,脉脉含情,百媚悄生。
“陛下,望您体谅我儿孤苦,解了他的禁足之令吧。”平阳公主跪于刘彻身前,仪态大乱,毫无天家之仪。
刘彻扶起平阳,敛起威严神色,轻声宽慰道,“过些日子,我便会解了他的禁足。你也莫太过伤情。”
他惩戒曹襄,其中目的,无非是将陈数之事翻篇。百官心头仍记着曹襄的恶气,不得出,便无所入。
如今国库富盈,也皆是曹襄事事得当所致,又怎会真心苛责?
不过只是曹襄此人处事八面玲珑,毫无破绽,上演一出懈怠朝堂的戏码,让皇帝降罪于他,堵上百官之口而已。
然则,他暗自让曹襄盘点国库,他手中便已有了点拨大汉金银的实权。
曹襄终不像霍去病、卫青出身,若是一回朝便得了个二品将军的位置,军队上下必当多言,也是平白失了英才。
他处事机敏,不轻浮急躁,确有大成之望。
假以时日,必能掌军权,历国事。
平阳公主终究不谙朝政,只以为是汉武帝的慰藉之词,并无重用曹襄的打算,声声哭竭,“陛下可知,襄儿年幼丧父,平阳再嫁。他年幼担起府中百余人的仕途生计,确是难得之才啊。望陛下明鉴,给襄儿一次机会。”
刘彻被缠得没了说辞,便转念想起青婉近日似有探望之意,却也不见动作,便顺势说道,“你且回府,明日一早我让婉儿去探望一番。”
此言,便是给了平阳公主一个暗许,曹襄与刘青婉的婚事,不如外界质疑那般动荡,而是得他支持。
平阳公主会意,也知今日不便再做纠缠,心中总是得些宽慰,便悻悻告退。
偌大寝殿中,只留刘彻一人,望见月色勾连,思绪纷飞。
轻喃一句,“婉儿,也到了出嫁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