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将白狐斗篷弄脏想要脱下却听他温柔却强硬的声音:“起风了,莫要冻着。”说着立起身牵了我的手朝慕容兄妹道别。
慕容萱奶声奶气的问:“世民哥哥,我可以去找你玩么。”
世民拉着我的手对慕容萱说:“当然可以,我和你长孙姐姐恭候你。”
他的手心有很多老茧,不似从前柔软,但是却带给我莫名的踏实。
我看着长安满目的花灯,看着世间最繁华的瞬间,我突然忆起,我不是长孙观音婢,不是长孙晟的小女儿,而是突厥的公主,我的阿耶叫做阿史那弥射,而我叫做阿史那兰。
那仿佛是很久之前的事情,只是我快不记得了。
世民察觉到我的异样,握紧了我的手:“我学会了弯弓,学会了骑马,也学会了使刀,以后,我可以保护你了。卿卿。”
他还如以往一样,不会唤我的名讳只是唤我卿卿,他说这是我的爱称,只有他可以这样唤我,亦只有我可以是他的卿卿。
我抬起头望着他笑着说:“我也学会了弯弓,也学会了骑马,也学会了使刀,我可以照顾好自己,但是我却只能在长孙府,做一个看书弹琴,做女红的小娘子。”
言语间,到了满月坊,满月坊是长安出名的酒家,世民熟门熟路的带我上了楼选了临街的位置,点好了吃食对我说:“从这可以看到长安的整个西市,我想你今日与辅机走散了不曾仔细赏灯,如今可以好好赏灯了。”
我转头看向窗外,果然,西市的灯火尽收眼底,却突然被一个人抱住,却是绿绮,绿绮抹着眼泪哭到:“小娘子,我不应该嘴馋,我不应该和红宇去买火晶柿子。”
我笑着抹去她的泪珠;“快别哭了,还不快向李家二郎行礼。”绿绮抹去眼泪朝世民行了礼。
我打趣道:“你的火晶柿子呢,快拿来,我走了这会子路现在倒是饿了。”
绿绮忙回头从哥哥手里拿了柿子,插上麦秸递给我,我吸了一口柿子看着绿绮露出笑容。
哥哥坐了下来,略带歉意:“今日是哥哥的过错,还请小妹见谅。”
我抿嘴一笑:“绿绮还有火晶柿子呢,哥哥却空着双手,我方才上楼的时候,看见一盏兔子灯却是极好看的,不知哥哥能否替妹妹跑一趟。”
哥哥听我这样说忙出去买了盏兔子灯回来给我,我们又吃喝说笑了一会便各自散去了。
我回到府中只字未提走丢的事情,红宇和绿绮伺候我换了寝衣后我便让她们回屋休息,慧娘便留下了守夜,我拿了书坐在窗边。
慧娘柔声劝道:“小娘子,夜深了,早点休息。”我翻了一页书冷冷的说了句:“跪下。”慧娘自幼在我身边,我待她如母,从未对她如此。
她一愣却还是跪下,我翻了几页书,看她低头跪在那里泣不成声:“小娘子,奴家知道错了,可是红宇是我的女儿,我不能不听少弥的话。”
我将书丢在案上,手托腮看着她:“长孙观音婢是你自小奶大的孩子,我一直以为你是迫于无奈才听从少弥之言,如今看来你却是他放在长孙家的一枚棋子。”
慧娘抹了抹泪抬起头直视我:“小娘子,当年是你亲手将长孙观音婢推下山崖,我不过是顾及红宇听从他们的安排。人本自私,又何须另论,更何况慧娘为人母,对稚子更有舔犊之情。”
我一时语塞却听见少弥的声音:“阿史那兰,你又何必怪责他人,当年我将你救下,你本可回到突厥做你的公主,是你自己决意复仇归入我门下,如今,却将过错放在慧娘身上。”
我见少弥从房间暗处走出,不知何时他进了房间,长孙府戒备森严,他却来去自如。
少弥长得短小精悍,看不出年纪,薄唇,招风耳,一双眼睛里透着大气与沉稳,书生打扮,穿了件白底绣仙鹤的袍子,腰间系着一只墨玉的酒壶,身上淡淡飘着蒲州酒的味道。
他坐在我旁边拿起我刚丢下的书:“《左传》,看到哪一篇了。”
我答:“弈者举棋不定,不胜其耦。”边偷眼看他。
他翻了翻书说道:“过几日,你便与慕容兄妹,还有长孙无忌一同前往唐公家上学,唐公家有位老孝廉是极知书的人,你可与他讨教一番,你这个年纪看左传早了些。”
少弥放下书,拿了哥哥买的兔子灯把玩:“当年刺杀你与你阿娘之人便是慕容罗睺,其中原委你暂不用知,也不可显露杀心,一切听从安排。”
他像是在说一件极其轻巧寻常的事情,而我心口却猛烈的疼起来,脑袋发涨,太阳穴似有千万只蚂蚁再爬。
他起了身,轻描淡写的留下一句话,仿佛我不是他自小教授武艺的徒儿:“你还是稚子,心性未定,一切听从慧娘的安排。”便打开门,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
我呆坐在那里,泪水肆虐,慧娘缓缓说道:“小娘子,该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