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系统的谈判破碎。
一连几天,由于日常心情不佳,信子在工作期间也没有化妆。宽帽檐下,洁白的面容一接触东京的阳光就像即将蒸发在花瓣上的水珠一样,除了本就艳红的嘴唇,五官略显寡淡。
再加上近期因为出版社来了几个从东京帝都大学毕业的实习新人,她除了要完成自己的那部分工作,还要帮忙带着他们熟悉出版社,面色难免憔悴不少。为此,热心的青田给她准备了咖啡,几位女同事也不忘给她送一份精心制作的小甜点。
临近下班时间,她将曲奇放到嘴中嚼了嚼,刚刚挂断一个电话,结束了与校阅部门的通话。这时候,门外传来了几下敲门声。信子抿了抿唇,眼神划过面前的一行文字,指尖点了点桌,开口道:“请进。”
话音刚落,目光回归那行摇摇晃晃的字。她微微撇过头,按了按太阳穴,正想问来人有什么事时,眼前就多了一大捧红玫瑰,与此同时耳边传来男人的声音。
“送你的,信子。”是中谷。
信子下意识地往旁边靠,同时把那捧花伸手拂开,因为她对花粉过敏,严重到闻久了会休克的地步。中谷将玫瑰顺势放到了桌上,对她说道:“不喜欢花么?明明以前很喜欢的啊。”
“以前喜欢也不代表我现在就会喜欢。”信子垂眸将那本书合拢,遮去了上面的那个名字。身边没有长辈,她的语气也不再客气,“我们已经结束了,中谷成,以后也请你不要在我上班时间以及下班时间打扰我。”
信子一向喜欢单刀直入。
“别再和我耍性子啦,信子。”中谷找了个椅子坐下,一边抱着手环视办公室,一边笑道,“我刚才已经和你的同事们交代了我们的关系,再说了,未婚夫来看望未婚妻是完全正常的事情,像你这样打冷战才是不正常的。”
“你是不是忘记我们现在已经退婚了?”信子也笑了笑,“中谷成,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了,所以我不会再给你伤害我的机会。”准确的说,是伤害风见信子的机会。
下一刻,她就听见对方轻飘飘地来了一句:“仅仅是书信中的只言片语而已。”下一句大概就是:有什么伤不伤害的,这和他有什么干系。这满不在乎地语气像在看不起她的软弱。
挂钟滴滴答答地转动,信子忽然很愤怒,因为中谷成什么都不知道,他根本不会知道曾经有一个女子为了他的一纸书信而在异国他乡吞安眠药自杀。
那种绝望感……
短短几秒种,信子的愤怒值达到了满点。然而,她却因此而更加沉默,接着便像气球泄气那样,怒气从她的身体一点点地抽离出去。血液冷冰冰地在她的身体里流淌。
为了保存风见信子在这人面前最后的尊严,信子决定将她的自杀隐瞒在心底。
她迅速冷静下来,然后拿着记事本和钢笔站起身。迎上他沉沉的注视,信子缓缓说道:“抱歉,我现在有事要去处理,如果还要商量退婚,那请中谷君在会客厅等候,到时我会准时过去。”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办公室,昂首挺胸,步履从容自信,像是替代那个内敛害羞的女子一步步地走出中谷成给她带去的阴影。
之后意料之中,中谷没有留在会客厅。
另外,他在离开会社前托青田替自己向信子传话:今后他不会再来打扰她了。信子猜想他因为被当面拒绝而觉得丢脸,也或许是因为他意识到了什么,觉得再继续交往下去也没有意义。
“……你真的没关系么,风间桑?”青田迟疑道,担心她和未婚夫之间会有什么嫌隙。
而信子却只是看了一眼怀里抱着的红玫瑰,似乎是极为满意般的,唇角不由弯了弯,和前几天比起来心情明显好了许多,轻快道:“好极了。”总算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门沿的挂铃清脆一响,她推门而出,耳边同时响起象征胜利的、可爱的系统提示音。
“与中谷成解除婚约:达成。”
“解开风见信子心结:达成。”
信子微微弯下腰,将玫瑰花往门口的废物堆放点一放,起身便离开了。
*
下班以后街上的人不多,有的去百货商店购置日用品,有的则去咖啡馆或喫茶店打发时光,再晚一些这里就会出现更多结伴同行的人们。不远处的商店橱窗上张贴起最新口红的画报,摩登汽车穿行过一个又一个狭长的巷子,消失在夕阳余晖落不到的地方。
偏冷的风吹来,雪白色的新式建筑物屹立在她的眼前,高高的拱门悬在头顶,使得每一秒都在步入现代的东京在静默之余,现在更多了一点无法消弭的疏离感。
她想起了自己写的第一本书,批判东京的冷,结果被喜欢的读者奉为神作,被不喜欢的读者骂得狗血喷头,不过也因为销量高而获得了更多的注视和期待。
不过与此同时一起出名的是她的私生活。
啊,想起了不太开心的事情。
信子有些烦闷,在一个角落停下脚步,点起一根烟夹在指间,然后一动不动地向后靠在墙上,托着手时不时地抿一口烟。就像以前环视东京街头以此取材一样,她的双眼淡淡地扫过路旁的树木、行人,最后一晃停下,径直看去。
视线中渐渐出现那道熟悉的高瘦身影。
那个人紧抱双臂,似乎在低头思忖着什么。
她低下眼,缓缓吐出了烟,想着今天好像没有与芥川有关的任务,准备错身离去。可青年先一步看到了她,隔着两条道冲她笑着挥起手。电车驰过后,她看见他已经跑了过来。
现在,信子就算想要离开也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