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少年的怒气稍稍平息,萧崇小心解释道:“我小时候受过惊吓,当时冷汗如雨晕了过去,从此之后就不爱出汗了。”
他不出汗,少年早已急的满头大汗,目露凶光盯了他半天。
“那个……什么,”萧崇小心翼翼发表自己的看法,“毒素能随汗水往外排,自然也能从别的地方排出体外,我曾听通天城的医师说过一种名为栀子的草药,可导心内之热入那个……那个膀胱经,你明白我的话吧?”
萧崇结结巴巴不好意思,但少年自小学医,看过不少病人,见识过奇奇怪怪的病症,在“望、闻、问、切”的过程中,问过各种令人难以启齿的隐私问题。
医者治病,一切以救人性命为重,没什么不好意思听的,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当即缓和了脸色,耐心解释道:“我给你吃的药,在生长的过程中一直用灵力滋养,其中几味药将毒素从脏腑中驱逐,并护住心脉,几味药可暂时压制燥热之感,另外几味药令毒素从汗液排出。至于你说的那个办法,我在一本日志中看过相关的记载,不但行不通,还会令中毒者越发狂乱。”
萧崇难为情道:“是我班门弄斧了。”
少年犹豫片刻,拿出一颗药丸,道:“这是最强劲霸道的发汗药,曾有人吃了它后血汗不止,虚脱而亡,你要不要吃下去?”
萧崇料到此药定然不是一般的强劲霸道,否则少年不会征求一个将死之人的意见。
道:“左右是个死,豁出去可能会有条生路,我吃。”
那颗药丸味道极其怪异,又腥又苦又臭,萧崇硬着头皮一口吞下,过了半天,还是没出汗。
萧崇绝望了,道:“难道我的阳寿只有十七岁?我招谁惹谁了?”
“我招谁惹谁了?”少年急的乱捶萧崇心口,大叫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怎么会碰上一个不出汗的人……我招谁惹谁了?”
萧崇差点被少年捶得散架,歉然道:“你尽了力,别烦恼了,我收回之前的话……”
少年拳头上带着灵力,突然捶在他肚子上,怒喝道:“闭嘴。”
萧崇的五脏六腑,一阵抽筋似的疼,咧嘴道:“我的天,你真狠。”
换做旁人,早已疼的一身冷汗,他却一点出汗的迹象都没有。
抱怨完了,萧崇慢慢醒悟过来,少年并不是真心打他,道:“不好意思,你一点都不狠,我瞎说八道。”
“唉!”少年无计可施,蔫头耷脑道:“想开些吧,你阳寿已尽,本公子本事再大,也没法跟阎王抢人。好好的上路,我会给你送点金元宝的。”
萧崇不再抱有任何希望,将亲人的面容仔细回想一下,忍着泪水,微微笑道:“你直接给我心口上扎一针吧,小兄弟,拜托你送我回家,我爹娘会感谢你的。”
那少年典型的嘴硬心软,丝毫没有伤害他,浸湿了帕子,轻轻给他擦了左手,又轻轻擦了右手,道:“相识一场,我陪你到最后一刻。”
萧崇担忧地道:“我怕我会伤害你,还是趁早在我心口上扎一针的好。”
少年听而不闻,重新给他擦了脸,从百宝囊中取出糕点喂给他吃,道:“吃饱了上路,免得做个饿死鬼。”
萧崇想起小时候,家里人喂他吃糕点的温馨一幕,眼睛突然红了,哽咽道:“我想我爹,想我哥哥嫂子们,我想我娘。”
他的家远在千里之外,命丧于此,乃是客死异乡。莫说一个十七岁的小郎君,就算是三五十岁的汉子,临死前也免不了思念亲人之苦。
“来,喝水吧。”少年的眼睛也红红的,特意往水囊里倒了一些蜂蜜,摇晃几下,喂给萧崇喝下去。
“喝了蜂蜜水,嘴里就不苦了。”
萧崇小时候生病,哭唧唧不肯吃药,母亲和大嫂也是用蜂蜜水哄他。
此时此刻,少年哀伤的脸与母亲、大嫂满含关切的脸重叠在一起,令他更添思念之情。
萧崇小心翼翼道:“你能抱我一下吗?”
少年僵了一下,有几分抗拒。
萧崇哽咽道:“我的亲人都不在身边,你能代替我的亲人抱我一下吗?”
少年孤身在外历练多年,受过伤,生过病,很了解忍受伤病有多辛苦。
将心比心,萧崇命不久矣,至亲都不在身边,承受的痛楚更甚。
少年终于轻轻抱住他,温言安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送你回家的,绝不会让你流落异乡。”
一股暖流汹涌而过,萧崇闻到少年身上有一种淡淡的香气,似是药香混合着花香,沁人心脾,带有一种令人迷醉的力量。
萧崇心神大乱,目不转睛看着少年白白嫩嫩的耳朵,人中穴处的痛感快速消失,魅魂香之毒瞬间发作。突然爆发一股力道,迷迷糊糊中挣断了藤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