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烟歌奔到女牢的时候,只见地上布满杂草和泥土的地面泅开大片大片鲜艳的红,那个女子,那个三十刚出头的女子,就那么脸色苍白的歪靠在墙角,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嘴里不断往外溢着血,顺着脖颈流到前胸,那白色的囚衣上盛开了大片大片的桃花,那么鲜艳,刺痛了人的双眼。
那个假的凌烟歌瑟缩在墙角,将头埋在臂弯,不敢看眼前的一切。
季赫离蹲在西平王妃面前,却因为男女有别,不敢上前去搀扶,看到凌烟歌奔过来,他站起身退到牢房门口,吩咐剩下的士兵都出去查看是否有人潜入加害王妃。只剩他,和那个假的凌烟歌。
西平王妃看着一步步走到她面前的凌烟歌,笑了笑,如释重负的笑。
凌烟歌跪在西平王妃面前,早已泪流满面,“娘,你怎么了?你不要丢下女儿啊。女儿不傻了,不用您和爹爹操心了,我们一家远离帝都,我们去游遍大好河山好不好,娘,你不要离开我和爹。”
来不及擦模糊了双眼的泪水,凌烟歌不停的用手去挡那不断流出的血。西平王妃费力地抬起右手握住那双想要阻止血流的手“我的女……女儿,终于长大了,不需要……娘操心了,终于等到了,”蓄足了力气,继续说道,“可惜娘等不到陪你和你爹游山玩水的……那……那一天了,十六年,娘已经……已经很知足了”
“娘,你不要说话,等太医来,”
“烟儿,娘时间不多了,你要记住,如果……如果你爹最后没能走出去这里,你要保管好你的那副手串,”凌烟歌只是在努力的想制止不断从西平王妃嘴里涌出的血,就像落水者拼命抓着最后的稻草,不想放弃生的希望。“娘死后,带我的骨灰再回王府看一眼,我……我很想念我们一家三口放风筝的那片……那片绿草地”
小时候由于痴傻,凌烟歌没有出去过王府,但是她的童年却远比其他人的要丰富有意思的多,因为她有一个爱她的父亲。
王府没有其他妾室,只有他们一家三口,和一些下人。没有气派的亭台楼阁,雅致的假山花园,有的是她的快乐王国,她父亲为她开辟了一片独属于她的乐土。有放风筝的绿草地,有沙丘城堡,有她和父亲动手做的木房子,自然也有专门为她而设的舞蹈室,绘画厅,其实只是用来各种涂鸦的地方,甚至也有练马场,只要是她喜欢玩儿的,王府里都有。
凌烟歌看着她母妃逐渐涣散的瞳孔,心如同被千军万马踏过,却想挣扎一个出口。
紧紧握着的母亲的右手,温度渐逝,她将那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想用自己的温度让母亲的手温暖起来,像小时候一样抚摸她的脸庞。然而,终究是徒劳。
“娘,你不要丢下女儿,不要啊”低低的凄厉的哭声响在这四四方方的牢笼,缩在角落里的“凌烟歌”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跪坐在地上的低低哭泣的人那么可怜。
凌烟歌想起了小时候仰着粉嘟嘟的小脸坐在她父亲腿上问“爹爹就是爹爹,为什么要叫父王呢,娘亲为什么不叫娘亲,要叫母妃呢?”
“烟儿不喜欢父王母妃这两个称呼吗?”
她摇摇扎着两个发髻的小脑袋,撅着小嘴,表示不高兴。
她的父亲摸着她的头笑呵呵的说:“要是烟儿不喜欢,那咱们就叫爹爹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