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的丫头见了公主不下跪?”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喝到,一袭水蓝长裙,上面是金丝绣线织就的大朵大朵的牡丹,外罩白色软烟纱,乍看惊艳,细看只觉得俗气。巴掌大的小脸,颧骨却分外明显,一张薄唇细细的抿着,让一个灵动的少女生生多了几分刻薄。
“看那样狐媚样子,不定和什么人在这儿厮混呢,看这荒山野岭的……”一个娇媚的声音将后面的尾音拖得长长的。
说话的也是少女模样,大红色的曳地华服配白色抹胸,上绣银色云纹,虽是少女,婀娜身材已初见端倪,一截如玉脖颈上是一张略带婴儿肥的精致的脸,细长的眉眼,满是风情,是个美人胚子。
凌烟歌一眼扫过众人,后面随行的,或等着看好戏幸灾乐祸的神色,或嗤笑着期待精彩的神色,亦或恨恨的神色扭曲的,唯独中间被称为公主的人,未开口,声势起,高傲的昂着下巴,平静的看着她,等她行礼,或者认罪。
凌烟歌扯出个苦涩的笑,到现在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就遇到了一群明显身份地位不俗,还来势汹汹的人。
凌烟歌看过她身上所穿衣服的质地,虽然颜色搭配的有些不忍直视,但都是上好的蜀绣,说明她现在的身份也是非富即贵之人。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小女子有所屈有所不屈。如果她是一个无身份地位的孤女,跪就跪了,在陌生的世界,保护自己才是最重要的。生死面前无大事。然而,她明显不是,她现在一言一行不仅攸关自己的生死,还身系家族的名誉自己的声誉。虽然未可知她今生的父母是否爱她如宝,是否在意名声更胜她的生死。可她既然有了荣宠的身份,为什么不用呢?俗话说得好,“官大一级压死人”,有的时候,身份这东西还是很好用的。可悲催的是,她还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
这时,一个男子身穿盔甲驰马奔来,在凌烟阁身后一米的地方停下。对着那群女子抱拳,“十公主见谅,末将前来捉拿反贼余孽。”
一挥手,两个士兵上前将她缚于男子马前。她没有反抗,面对手持刀枪的士兵,她没有那个能力逃脱,何况还有一个将军级别的人在场。
众女子愣了愣,有点摸不清这是什么情况。
十公主开口问到“敢问季将军,何人造反?”又转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马上男子也看了她一眼,答到“西平王凌沛源”。
听到凌沛源三个字,凌烟歌的心突然揪在了一起,好似一只手在狠狠地撕扯着她的心脏,小脸煞白,身子微微佝偻着,两种记忆在她的大脑中轮番上演,她是那个满腹才华精通四国语言的翻译凌烟歌,也是西平王府的郡主凌烟歌。凌沛源,凌烟歌,反贼余孽,她是凌沛源的女儿。血脉亲情,父女连心。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会觉得那些本该属于郡主凌烟歌的记忆全都涌入大脑的时候,她竟觉得那些记忆本就是她的生命的一部分。
凌烟歌揪着的心,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稳。一众女子仰着头看着马上的男子,因为这个震惊的消息而微张的嘴久久没有合上。马上男子调转马头,带走了凌烟歌。
西平王凌沛源是朝廷重臣,当年与当今圣上并称“双绝”的传奇人物。家族显赫,世代军功,可家族得延续与荣耀是以代代儿郎裹尸沙场所换。朱漆豪门以子孙鲜血所染,黑字金匾以儿郎累累白骨所筑。到了凌沛源这一代,已是单传,取名“沛源”意为子嗣充沛。“源”水源,生命之源。也许是上天垂怜凌家英灵所做的补偿,凌沛源集文韬武略于一身,风神俊彩。曾因为在西部缴灭异族,平乱有功,获封“西平王”,凌家人丁单薄,凌沛源之后,女子男子一样世代受爵,男子出生封世子,成年后接替王爵,女子出生封郡主,若无兄长幼弟成年接王爵,享有同样的封地俸禄。
凌烟歌以为自己死了,以为可以见到妈妈了,可是却在这个不知道是什么朝代的地方重生了。一睁眼却又面临家破人亡,也许上天注定她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是个独自漂泊四海为家的人吧!不,她如今是西平王府的郡主凌烟歌,她有家人了,他们给了她无微不至的爱,哪怕是为了记忆中那份温暖,她也不能就这样认命,就这样再一次身处死亡境地。她凌烟歌从来就不是个甘心命运摆布的人。
凌烟歌边走边整理着思绪。高坐马上的男子,是她的赫离哥哥,是陪伴她长大的人。如今,竟是他将她缚于马下。在其位谋其政,他是臣子,他有他的职责,他不得不听圣明,可她不相信他真的就能亲手送她上断头台,就像她不相信她的父亲西平王会造反,那么多年的情谊不会有假。亲人、朋友,都是她生活和存在的意义,她必须要做点什么,为了自己,也为了西平王夫妇,她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