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是南儿回来啦。”

章筱萱抬眼望，就见门一打开，轻快步伐闪进一衣着考究的华服美少年。束身米色暗格西装马甲勾勒出宽肩拢腰，白绸衬衫领口掖条红黑杂色丝巾，衬托一张丝绒般绝美精致的面颊，邪魅的桃花眼漾着笑意，透出几分谐谑调皮。走过他身边侧眸挤眼一笑，可不正是送他登船的楚筱闹？章筱萱惊愕了。

“啧啧，是南少呀。”

“南儿呀，哎呦小心肝儿宝贝儿，嬢嬢想死你了。”

一时间满座莺莺燕燕的姨娘们如晨鸟惊啼一般围拢迎上，拥着华服美少年向老夫人围榻去。

“奶奶，可是想南儿了？南儿夜夜梦见奶奶呢。”楚耀南一头扎去秦老夫人怀里，老夫人搂紧他，宠溺地拍抚着“心肝儿宝贝儿”喊个不停。花团锦簇群芳环绕仿佛是《盘丝洞》里的唐三藏，章筱萱吃惊他真实身份之余，反有些莫名的酸意。

“南叔这是从哪里回来呀？”一片恭坐的高寿三儿也起身对他陪笑招呼。楚耀南却毫不含糊怼他：“乖儿子，爸从哪里回来你不清楚吗？还不是去北平替你搬救兵？”

见高寿三儿面上顿时尴尬发白又不得陪笑的样子，小楚从奶奶怀里挣脱，捶了高寿三的肩头搂了他亲昵地说：“你老小子可如何谢我？我在北平，逢朋友摆宴引荐，见到你那位师伯武生泰斗魏老板了，嘿，应了我来沪江咱们天谈大舞台唱戏呢。还邀‘花旦百花皇’同来，怎么样？”

高寿三更是脸色难堪。这回沪江秦府搭台沿江大戏，托沪江梨园行会去出面请平津名角来助兴。可一山难容二虎，如此盛大的台子，他怎么能请真正的高手来分风头呢？楚耀南如今提的，都是梨园界泰山北斗。凭谁转个心思也明白。

不等他答话，干奶十二姨挺着大肚子略显笨重的腰身搭讪说：“南少这可是奇功一件，看把老祖宗乐得，嘴都合不上，请的都是大牌儿，一等一的呀。”

老夫人欣喜道，“高老板托人去七请八拜都没能请来，你哪里的能耐？”

倒是小楚，伶牙俐齿一语带过：“想必是那几位老板角儿大，戏忙，没赶上功夫吧？”，一句话倒是替高寿三遮掩。

说罢，他话锋一转，换了一副甜腻发嗲的腔调对十二姨太说：“十二妈妈呀，南儿从北平百货公司买了您最喜欢的法国新款香水。还有英国货婴儿摇篮，给我未出事的小兄弟呀。”

十二姨揉着鼓鼓的肚子立时眉开眼笑，捏了小楚的面颊夸：“哎呦，咱们南儿最乖啦。你爹爹就算有了亲儿子，也会最疼爱你的哟。”

“那是，南儿是奶奶的掌心宝，对不？”楚耀南贴了秦老夫人身边撒娇。

“五嬢嬢呀，南儿给您从瑞福祥买了上好的绸缎，水蓝色，您最喜欢的。”

“哎呀呀，心肝宝贝儿还惦记五娘呢。”

一阵说笑，欢天喜地的热闹非凡。

老夫人拍哄小楚起身说：“别赖啦，有外客，仔细让人笑话去。”

养母三姨娘对他招手说：“宝儿，到娘这儿来，饿了吧？这有碗你爱吃的玫瑰花糕。”

楚耀南却一眼扫在章筱萱身上，上前一把拉了他的手，推向老夫人和众人跟前。

“老祖宗，这可是孙儿给您寻来的大礼。上次听戏，您说过去宫里陪老佛爷听戏，那花旦都是踩硬跷的，三寸金莲。您看看他的活儿如何？”

章筱萱被他推上前时，脑子一空，不知他到底是何用意。

“早上倒是听阿彪提起一嘴，他么？小小年纪可当得起？“老夫人将信将疑打量章筱萱。

“说来可有趣，我去北平打探这跷功好的，反被笑话了。说是高老板的干姑爷白筱玉的师弟，就是这位‘小水仙儿’章老板，凌波微步三寸金莲的跷功了得的。”楚耀南如获至宝般夸夸而谈，高寿三儿冷笑了插一句：“杂戏班的跷功粗俗不入眼的玩意儿吗？”

十二姨太见他已毫无涵养怒不可遏，忙脚下踢他一脚示意他不要坏事。

“北平的行家也如此答复我，活儿好，不分戏种。”楚耀南道。

众人目光往一旁兀立的章筱萱白色裤管儿下看，那双若隐若现的跷鞋包裹的三寸金莲果然精致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