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辉煌的皇宫大殿,站满了文武群臣,横平竖直,排列整齐,尽抱拳恭身对着龙椅上闭目倦倚的黄袍长者自说自话。咂咂哇哇,甚是聒噪。
那个叫嚣最大的,仗着自己的尖锐声嗓嚷道:“如今太子殿下身染重病,无能佐政。为了天下苍生福平安乐,恳请陛下重立太子!”完全没意识到这番话已逾越臣权。
“恳请陛下重立太子!恳请陛下重立太子!!”他一说完,那些整日只知道游手好闲关键时刻却一无是处的杂碎便跟着起哄,声势浩大得竟让南宫市籽联想起当年战争沙场的景状。当真可笑啊~
他缓缓坐正,冷眼俯视他们。轻咳一声,大殿登时安静下来,几十道目光毫无忌讳地直射向他的面庞。南宫市籽不悦地蹙眉,喉咙里阵阵瘙痒,接着一连串咳嗽不断,空气如锐石哽喉而过,撕心裂肺。在场的无不担心他这般费劲会否将肺给咳出来,皆抹汗噤声,不敢言语。
南宫市籽扶着龙椅,喘息几口,竭力忍受身体的不适,至少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不过,如今想来,这些伪装已经无用了吧。
他自嘲般的笑笑,看似悠哉的捋了捋胡须,低哑道:“重立太子何时轮到你们来给朕决策?咳咳……尔等,可想造反?”
众人立时呆若木鸡。在这宫中,做任何事都要看至高皇帝的脸色,一个错意便有可能万劫不复,虽说现今南宫皇帝半身入土,但身为至尊的威严却不可质亵。明知故犯,是绝不能姑息的最大错误。
惊觉自己的越举,他们猝然下跪磕头求饶。有的仍是不甘,抬首满脸正义吼道:“此事甚为紧要,即使陛下不喜,臣也要冒死进谏!还请陛下三思,慎重啊!”
“怎么?”南宫市籽眯眼盯着那个不怕死的狂徒,眸内并无波动:“你这是急着让朕死,还是想赶着去投胎啊?”
“这……陛下!”
“够了!歇着吧,朕累了。”他挥挥手,不再多言。早就料到会有这种场面,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真是不得消停啊……
无奈摇首,南宫市籽招呼旁边发须皆白的老太监道:“咳咳……小汪子,摆驾,太子府。”
“是。”老太监躬身,擒着嗓子高唱:“退朝——”尔后轻车熟路地搀起主子离开正殿,前往太子府。
那场无理取闹的法事已然过去两天,当日南宫市籽知晓此事,登时勃然大怒,就恨不得立马提起四十米大刀满街追杀那个逆子。
因着没铸成什么大错,又怪自己经常疏忽管教,他仅是剥去了南宫夭锁大部分职权,以示告诫。虽说南宫市籽不常理会另两个儿子,但他们的秉性倒是被他摸得一清二楚,所以……清楚知道自家三子恶劣性格的老爹,根本不敢承认某儿已经长歪了,而且是歪成一百八十度那种……
一路上,南宫市籽都在思考这个严肃的问题。
要是自己哪天挥一挥手,不告别一片云彩地走了。夭锁会不会直接窜上王位,然后把自家大哥囚/禁起来给办了?不行不行,要他那品行还不得把陌儿给逼死,话说他真的是那种感情吗?好希望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
南宫市籽默默望天,觉得这世界要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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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子殿下。”侍女翠华端着一碗黑不溜秋泛着苦味的药水不知所措,欲言又止几番,终于细声劝道:“还是喝了吧,不…不然……病就好不了。”药水往前一递,床上靠坐的某太子倏地向里退去,就差点捏了鼻子掀翻那碗兀自散出浓浓恶意的毒物。
“放着,等会儿喝。”略带磁性的嗓音轻飘飘擦过翠华的心脏,有那么一瞬,翠华心动了。不过人家可是太子,侍女就应该做好侍女的本分,绝不能想那些有的没的。心里那股激动很快被理智湮灭,翠华回神,盯着手中的药水甚是犯愁。
估计是太久没进水,感觉南宫常陌的声音比以前沙哑许多。翠华无奈,只能先将药放在白玉桌上,嘱咐他:“既然如此,奴婢去为殿下取点儿糖水和着喝吧,那药千万不能倒掉哦。”
“……嗯。”南宫常陌颔首,面无表情。
经历过多次郑重承诺,结果全都演变成转身就毁约撕条的倒药事件,翠华显然不能再相信他了。暗想着等会儿一定要重新端碗药过来,她微微躬身:“那…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嗯。”南宫常陌依旧淡定。
翠华乖乖垂眉退去……
……
……
四下无人,整个寝宫静悄悄的。
某太子盯着门口沉默片刻,缓慢瞥向桌上上好的白瓷碗,脸色逐渐阴郁。
轻轻掀开锦被,某太子再次确认烦人的侍女没偷偷回来后,赤足下床。步至玉桌面前,南宫常陌居高临下地瞪着那碗黑黝黝冒着热气的毒汁,双手抱臂,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眼睛快速瞟向门口,某太子端起碗径直走到床头一个半人高的青花瓷瓶旁,扳开里面插着的白桃枝,将碗口一扣,药水划出一道墨色弧线,倾泻而下。一连串动作毫不拖泥带水,可见某人做惯了这类小动作。
就在药快见底的关键时刻,耳边突然传来沉稳的脚步声,等南宫常陌反应过来,那人已经走到了门前。只见他优雅地撩起珠帘,露出精致的面容,眉眼噙笑,每丝表情都把握得恰到好处。当真可谓君子谦谦,温润如玉,谁又能想到这只是他用作伪装的假象罢了。
南宫夭锁凝望愣站着的某太子,扫向他手中端着的瓷碗,默默联想起方才巧然瞥见的动作,立刻便猜到南宫常陌怀揣的小心思,嘴边笑意更甚。他上前几步,正打算问候几句,却见对面那人蹙起好看的眉头一脸不悦,登时怔得停下步子,心中不觉隐隐作痛。
“咔啦!”白瓷碗被狠狠一甩,飞蹦到南宫夭锁脚边碎成了片渣,一如他破裂的心。无论内心是如何的激烈涌动,他表面仍是没心没肺的浅笑着,笑,却毫无温度。
“大哥不待见小弟?”南宫夭锁直视太子,语气淡然。
南宫常陌双手抱臂,盯着地上那滩墨渍,莫名一阵心虚,于是声色愈加冷硬:“你还知道!谁允许你进来的!”
本就重病未愈,南宫常陌并没有多少力气跟他较劲,说出来的话也不足威慑,反倒是像幼猫一般支起爪子故作顽强的抵抗。
南宫夭锁不以为意,跨过那堆碎片,慢条斯理道:“弟弟来探望哥哥,哪需其他人允许不允许?大哥又何必这么见外,难不成我还会害你?”他眯起眼,笑得相当温柔。
恐怕杀了我也不足为过吧。南宫常陌紧紧盯着他,冷言冷语:“既然探过了,还不快滚!”对于这个居心叵测的家伙,他绝不能放下戒备,当即便下了逐客令。
“滚?”南宫夭锁并未停下脚步,慢悠悠地踱到南宫常陌面前,凑近:“大哥不喜欢我?”
“我为何要喜欢你!”那张十分欠揍的脸近在咫尺,南宫常陌却只能捏着拳头,满眸凝霜,说不憋屈那绝对是假的。他恨不得将他粉身碎骨,五马……等等,刚才的话听起来怎么有点不对劲……
正觉悟间,某皇子凑得更近,几乎贴到他的鼻尖,一双墨色的眸子里貌似闪烁着几丝电花。南宫常陌愣住,竟忘了退后。
这一愣,倒给了某人偷腥的机会。南宫夭锁嘴角勾起,整张脸迅速贴了上去。
唇上倏然传来柔软的触感,南宫常陌呼吸一滞,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第一反应就是用力推开那个放肆的畜生。
“啪!”伸出的手腕被紧紧攥住,他蹙眉,只来得及呵斥一声:“放肆!你……”便被南宫夭锁狠狠一推,倒在金丝镶制的锦被上,掖下去大半个身子。
突如其来的晃动令他脑袋一阵眩晕,思及现在的危险处境,南宫常陌费力撑起,意料之中的又被一道力死死摁了下去。
苍白的脸颊愈加铁青,瞪向某人的眼内燃烧着熊熊烈火,示意出他此时的情绪极为愤怒。
南宫夭锁津津有味地欣赏着,另一手轻柔攀上南宫常陌的颈脖,果然见他咬牙切齿道:“南宫夭锁,你要杀便杀,又耍什么花样!”
“大哥……一直这么看我吗?”他垂目,神色倏地溢满哀伤,带了些让人看不懂的痛楚。然而这一切在南宫常陌看来,不过是虚伪的装饰罢了。
他厌恶地撇开脑袋,等着南宫夭锁毕露原形杀死自己或者演完这场独角戏又神经兮兮地离开,明争暗斗,或许早已累了吧。
脖间的手指逐渐收紧,南宫常陌眯眯眼,心里嗤笑一声,并未反抗。上方的人微顿,接着莫名轻叹,修长的玉手快速脱离颈部,强制性地扳过某太子的脸正对自己。
“你想死?”
他没有回话,南宫夭锁却已得到了答案。呵,以前那个总是心高气傲的大皇子,现今竟然如此轻易地放弃生命甚至是向敌人妥协?怎么可能?这怎么可以!你…你怎么可以扔下我不管?!是你的错!是你的错!!
手上一用力,南宫常陌被掐得生疼,两颊不多时便生出几处红痕。某太子登时火了,到底还能不能让我好好死啊!
嘴里的谩骂还未出喉,竟被接下来的吻一股脑地堵住。南宫常陌愣怔一瞬,狠狠皱起眉头,他这是想羞辱自己!
“放…唔……”察觉到身下人的抵抗,南宫夭锁轻而易举地制止他的动作,闭上眼,紧扣着他的下颌加深了这个吻。
柔软的舌尖扫过整个口腔,带起另只慌乱无措的一起搅动,发出啧啧□□之声。
“唔…滚!南……”南宫常陌无力推搡着,呼吸有点急促,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心一横,牙关紧咬!
“唔!”某太子浑身一颤,瞳里瞬间溢出泪花。马丹!马丹!为什么会咬到自己啊!这不符合逻辑!
某人快要被自己蠢死了,却不妨碍南宫夭锁停下来看他,带着浓浓的笑意。
“你想咬我。”
“呸,滚下去!”南宫常陌呲牙咧嘴,因为疼痛,发白的嘴唇微微颤抖,但眼睛仍是倔强地瞪着南宫夭锁。刚刚差点就把舌头整个咬掉,幸…幸好他仁慈,不然……呵呵。
只是他这番毫无摄力的呵斥根本没用,南宫夭锁脸色一沉,将他压得更紧,激烈的吻再次覆盖上来,较之前更加暴虐无情,撕咬着,啃噬着,像是要将他吃进肚去才肯罢休。
“你…嘶…嗷……疼!唔嗯……”禽兽啊————
现在南宫常陌已经确定这个疯子想把他拆骨入腹,为自己哀悼的同时,更为某人这种简单粗暴的做法感到惊诧。马丹!这真是自家亲生弟弟,绝对不是捡回来的狼孩!话说死法也太残忍了好吗!
血,混合着唾液不断顺着唇角淌下,铁腥味充满整个口腔,与股股热流一起时不时冲击他的神经,那日艳阳下的记忆争先恐后涌来。
视线,嘲笑,喧嚣,遍体鳞伤的他就如上天抛下的弃子,凡人不屑的玩物。火热的光线刺痛心脏,空气沉重地仿佛要碾碎神魂。呵呵,若是不能杀死我,便等着千倍,万倍的报复吧!
当初,是这么想的吗……
“嗯!”唇上又一阵疼痛,南宫常陌蓦地回神,眸子一凛,狠狠咬了回去。
“嘶~”南宫夭锁没料到他会再次反击,一只手下意识地松开捂住唇,他蹙起眉头略显不悦。
好机会!
南宫常陌眯眼,撤去钳制的手一把搭上南宫夭锁肩膀,猛地起身对准他的脖子就是一咬。
闷哼一声,南宫夭锁咧嘴,表情很是狰狞。现下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脖间疼痛感愈来愈深,他犹豫片刻,紧紧抱住南宫常陌,一张嘴,也朝他脖子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