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踮起脚想摸摸方泓的头,现在他已经有些够不着这个弟弟了,方泓看着他的动作整个人愣在当场,不等他碰到自己,已经跑得没影了。
“这是我们兄弟之间的事,哪怕父母对我如何与他没关系,方寸也绝不会是无辜者。但这世界上除了我,没人能伤害他,我会继续盯着你,如果你对方寸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我绝不会放过你。”
“哼。”段高朗从鼻腔里哼出声来,并没理会这小子幼稚的挑衅。方寸向他许过愿,他答应了就不能违背这个愿望,所以一直没对方泓下手,否则他真的很想纠正一下二十多年前犯的错误。高朗推了推眼镜,“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莫过于救了你的性命。”
“你说什么?”
“犯人已经提到审讯室了,与其在这里废话连篇,不如去获取一些对案件有帮助的信息,那蹩脚的报告书,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听了段高朗的话,方泓这才从各路回忆中抽出身来,墙上的钟已经转过九点,季眠还没出现,他皱起眉头环顾周围一圈,“季眠还没来吗?他很少迟到的。”
段高朗想起刚才的事,又深深叹了口气,“季眠今天大概是不会来了,昨晚和犯人周旋了一晚,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吧,审犯人的事情我们也能做。”
开出租车的大叔反反复复从后视镜里偷瞄这两个奇怪的客人。苍白脸色的消瘦男人搂着一脸幸福昏睡过去的另一个男人,苏颜笑眯眯地从后视镜里和司机对上视线,大叔慌张移开眼神就像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整个车子里都萦绕着一股好闻的气味,形容不出来是什么东西散发出来的,开了十几年出租车见多识广的老司机还是头一次闻到这么吸引人的香水味。
车子停在高档住宅区门口,苏颜把季眠抱下了车,那味道也随着两人离去消散地一干二净。摸不着头脑的司机师傅把车开出一段路去才想起来他们根本没付车钱。而这大叔回味着刚刚车里的味道,咂咂嘴,竟然从心底里涌出一种心甘情愿的感情,算了,没付就没付,就当自己做个好人吧。
季眠并没有睡着,他只是沉浸在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中。迷迷糊糊睁开眼,他躺在自家床上,而苏颜正跨坐在他身上,一颗颗解着他衬衣的扣子。
吓清醒了,季眠强行拽着自己的意识挣脱出半清醒半昏迷的境地,紧紧捏住他的手,这时候季安的匕首也已经悄无声息地抵在苏颜后颈上了。
苏颜举起手笑了,季眠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房间里弥漫着甜蜜的香气,季安皱着眉又把匕首抵得更紧了一些,几乎划出一道红痕。
“别那么紧张,我又不是什么坏人,没必要用那么危险的东西招呼客人吧?”
眨眼一瞬,苏颜消失在床上,扑空了的季安倒在季眠怀里,锋利的匕首划破枕头,再看刚刚还跪坐在床上的男人,现在已经稳稳当当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了。
“你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在这里?”季安翻身跃起匕首握在手中挡在季眠床前,她反复打量面前这个男人,眉头越皱越紧,看不到形,不是鬼怪,确确实实是个人类,但刚刚那身形却又正说明了他不可能是人类。
刚刚一直飘散在房间里的气味忽然全部消散,就像根本没有过。
“小安,没事,他应该不会伤害我。”季眠拉住全身绷紧的季安,“我怎么回家的?”
季安仍然用匕首指着苏颜没放下,本能告诉她这个男人非常危险,刚刚他分明要对季眠做什么,如果自己没能及时出现,季眠恐怕……
往下想了两分,她竟然脸红了。
“我就是个过路人,刚刚在侦探社,季先生倒在我怀里似乎不太舒服的样子,我就和段老师说了一声先送你回来了。为了这次的案子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过了吧?季社长工作辛苦得多注意身体才是。”
他笑眯眯地把事情前因后果解释的滴水不漏,季眠挠了挠头,刚刚在办公室里好像确实是自己先靠上去的,难道真是因为太累了?
就算累到极点他也不是那种会往陌生人身上靠的人,更别说这个陌生人还是个男性,真不敢想一会儿回去上班,那群想象力丰富的家伙会怎么胡言乱语。
“那还真是麻烦苏先生了,最近几天确实没怎么休息。”季眠尴尬地笑了两声,警惕的季安这才把匕首收起来站到门外去。
“不麻烦,要是能稍微帮到季先生的忙,我就知足了。苏颜就是个普通人,一直特别崇拜警察啊侦探啊之类的人,可惜因为身体太弱,实在和这些个职业没有缘分,家人去世的又早,没留下什么财产,幸得还有几手祖传的戏法,才能当个风水先生靠这个勉强糊口,不然世界之大却始终没有我的容身之地……”苏颜垂下头来,声音里满是委屈,这短短几句话背后饱含着让人浮想联翩的悲惨往事,看他微微发红的眼眶和瘦弱苍白的样子,季眠脑海中描绘出一个童年凄惨的少年形象,忽然感觉无论他做什么都能被原谅。
刚刚骑在自己身上解扣子的事情早被季眠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下了床走过去轻轻拍了苏颜的肩膀,“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你也不要太难过,每个人都自己的活法,其实当警察没什么好玩的,就是个跑腿的活儿。”
“季社长,你真会安慰人。”苏颜抬起头,不大能睁开的眼睛这下全部睁开了,他紧紧握住季眠的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表情太过委屈连不太容易被感动的季眠都皱着眉头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那香味又飘散开来甚至比刚才更加浓郁,季眠又被香气勾的脑子晕晕乎乎,视线落在苏颜藏在高领毛衣下的脖颈上,晃了晃脑袋,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只想朝那白皙隐秘的位置咬上一口。
“啪!”季眠伸手给了自己一耳光,响亮的声音让苏颜愣在当场。季眠再次清醒过来,一屁股坐回床上,离苏颜远远的,他甚至不敢看这个可怜人的表情,不知道怎么回事,一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季眠就控制不住自己,刚刚竟然还生出想要咬他一口的冲动。还好他一无所长唯独控制力惊人,要是真对这个身世悲惨的男人做出什么事情,他恐怕会自责到一头撞死在季家的牌位前面。
“苏先生的香水很特别,不过以后还是别用了,现在这个社会,男,男的也不太安全……”
苏颜听着他支支吾吾说出口的话,又一次把眼睛睁的老大,他一时间惊讶地不知该作何反应。要是让段高朗知道有人能让他连续失手,那老妖怪恐怕得当场笑死,季家的小子果然不一般,这口生气,他怎么也得吸到。
“谢谢季社长关心,不过我从来不用香水的。”
“是吗……那,还是小心一些为好,社会险恶,社会险恶。”季眠又往床铺里缩了一些,两人沉默良久,他忽然想起自己要问他的事,“对了,听方寸说,你在日本帮他开了天眼,让他能看到鬼怪,我就想问问你,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能让凡人开眼。”
“我就是个风水先生,帮人开眼也是头一遭,这些都不过是苏家一点不外传的戏法而已,如果季社长用得上,我可以试试看帮你。”
季眠等的就是这句话,季家父母用尽各种方法都不能让他开眼,如今三十来岁他都快放弃了,没想到这下让他遇到这个奇人,虽然摸不清底细,但只是手指一点就能开眼的事情季眠闻所未闻,不管有用没用总该试一试,他使劲点了点头盘腿坐在床上,闭上眼就等苏颜动动手指了。
苏颜看了站在门外死死盯着他的季家女儿,那把匕首还藏在袖子里没收起来,看来要拿下他哥哥,这个小女孩才是最大的阻碍。他站起身凑近季眠,指尖轻触了柔软的眼皮,一直笑着的苏颜缩回了手,这下他真笑不出来了。
季眠睁开眼睛使劲眨了眨,什么变化都没有,再看表情严肃的苏颜,他什么都知道了。
“对不起,我……”
“没用是吧,我想也是,毕竟各种方法都试过了,可能我真的和这些东西没有缘分吧。谢谢苏先生了。”
他垂头丧气地从床上爬起来,外套都没拿就离开了房间,苏颜看着自己的手指紧紧皱起了眉,季家这小子,身体里没有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