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寥的森林,车队在崎岖的路面上缓缓行驶着,这里常年极夜,暴风雪肆虐也是家常便饭了,野兽们唯恐避之不及,数十里内属于无人区,边境由军队驻扎。
天空中墨色的卷云层翻滚而来,走在车队正前方的男人提着吊灯艰难漫步雪中,风开始变得强劲,刮起的雪尘在空中飞舞,带着绒皮手套的他捂紧了自己的领口,另一只拿着吊灯的手努力伸向了前方。
跌跌撞撞地向前走着,低温环境下身体的热量会迅速消耗,他需要及时的补充体力或者坐回马车里喝一口可以温暖心脾的热酒。
这条路已经走过了无数次,这里是帝国军方的禁区,普通平民拾荒砍柴是不被允许的,除了从监狱叛逃的亡命徒求生欲强烈外,也就只剩国家秘密运送的需要特别对待的客人。
地面被白雪遮掩,可它仍是那般崎岖,马车诺大的轮毂在雪地上留下一道道深浅不一的车辙印,并时不时晃动着。
他是本地人,军队驻扎的原因使他在这里做了多年引路人的工作,也算是个老手,在他每次出门前家人都会为他向女神祈祷,保佑能够平安归来,这份工作虽然不体面但是报酬厚实,这一次负责护送的人听说是国家的要员,虽不多见但也不是什么新鲜事,破旧的皮靴踩在雪地上发出咔兹,咔兹的声响。
风雪呼啸,他回过头看向车窗,窗前坐着一男人,苍老的面庞格外坚韧,眼角处留有一道伤疤其长度延续至了下颚,那是驻扎在边境的军队中最有权势的人,领取报酬时有幸见过几次照面,他的目光慵懒酒瓶始终不离嘴。
终年见不得太阳的地方,此刻的天空变得更加暗淡,男人僵硬的脖颈微微上扬,浑浊的双眼逐渐清澈起来,上空出现的状况令他不在淡定。
“见鬼,暴风雪要来了!?”他转过身绒帽包裹住的脑袋里传来的声音显得沙哑但却依旧是中年男人该有的味道,这件事必须尽快通报,继续速度显得格外不理智,暂避风雪的命令需要当下做出决定,不然所有人都得被雪藏。
他匆忙回到马车旁敲开门并行军礼,视线里那个男人就坐在距离他不远处,听着他的报告显得过于淡定,漫不经心地甩手抛出了一纯黑色酒瓶。
“天黑之前能到吗?我们需要在天黑之前过桥,或许这场暴风雪是不速之客,我可以给你提供更高的报酬,或者你也可以选择放弃,换你的同伴接替你的位置…”穿着纯白衣袍老人不在看他,晃悠着脑袋专注为杯中添酒。
男人的动作略微停顿,他看向车尾的同伴以及环绕周围的士兵,他心底在纠结,报酬确实诱人但风险也随之对应。
“呼”
心底一番权衡利弊后他做出了决定,转过身将手中的酒瓶抱在怀里,上面还带有些许热度,他回到了车前提起吊灯,想要深吸口气,但迎面而来的只有刺骨的寒风,揭开酒瓶狠狠灌了一口后将它揣进口袋,摘下绒帽换上了一个明显更加厚实的,糟蹋的乱发显然很久未洗过,面容干瘦枯黄像是年岁已高的老人,这与他的声音大相径庭。
迈开腿继续前进,很明显这次他加快了速度,走在最前方的他是车队的眼睛,整个过程必须时刻注意着脚下的路面,哪怕有经历沙场万千的将军守护,还能喝酒就代表着跟眼瞎的区别不大。
穿过这座森林便是平原,两个国家的边界中间被一条横跨半个大陆的峡谷截断,是天然的边境线,只要到达那里便是终点。
不远了!
如此想着男人心底再次燃起烈焰,快要冻僵的血液重新翻腾了起来,这时他的耳畔传来了一阵阵杂乱刺耳的响动他对此很了解也很熟悉,这声响只有在死后的人身边才会传来,那是死神的钟声漆黑色令人厌恶的乌鸦的叫唤。
他没有感到惊讶,这可能是逃狱冻死野外的囚犯,也可能是被守卫军处死的战犯,毕竟掩埋尸体也是他工作的一部分。
士兵们此刻也拔出了腰间的佩剑,上面带有锯齿状的血槽,并且熄灭了吊灯点燃了火把,他们开始呼唤自己的同伴,马车后数十名士兵握着火把提着长剑,以包围状窸窸窣窣地贴靠在车身四周。
任务依旧要进行到底,但突发危险就不是他能参与的事情了,他躲在了车后和同伴一起,等待士兵们排查情况后,再次下达前进的命令方可前进。
马车放慢了行进速度,前方是一道岔口,众人贴着很紧与马车一起走过了最后一个转角,他们看到了声音传来的源头,天空中飞舞着无数“黑色死神”它们喊叫着给这片雪地带来了摄人心魄的声音。
视野逐渐开阔,树木破碎倒地,鲜红作为眼前的景象的底色,无数断肢残骸作为点缀,这一刻乌鸦的叫喊声嘈杂而闷哑,它们停落在树梢上盯着眼前的人群,车队停靠在一旁目及之处仿佛人间炼狱并伴随着魔鬼的嘶吼。
士兵们经历过残酷的战斗,他们都曾沐浴鲜血,人的生死对他们而言不再陌生,他们曾踏过无数战友与敌人的尸体,鲜血不再令人作呕,可那原本已经习以为常的事情,此时再次唤醒了他们内心深处对死亡的恐惧。
不像是人能做到的事情,如此虐杀更像是被野兽撕咬啃食过后所留下的残渣。
士兵身后马车车门被推开,穿着白袍的男人不紧不慢地走下踏足雪地,他脱下了纯白的外套,里面是一身军服,胸口是绣有蔷薇花瓣的军徽,他随手点燃了一支烟,手中依旧揣着酒瓶,身体轻微摇摆已然酒醉的样子踏步走到了士兵们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