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听至此处,稍微紧张道:“岂有此理!如是者关宁铁骑,势必全军尽墨?”
“皇上稍安无躁,臣妾估量两军将于廿日交锋,待廿二日之时,三桂必将支撑不住,军心焕散,人心思变。届时皇上驾临,定可一蹴而陷,纳入掌中。”
“倘成功掌控关宁铁骑,大顺兵马势众,又如何阻挡?”
“届时请拨一批兵马交予臣妾,定当直捣阵中,冲散主力,同时救出皇子。”奏禀道:“至于能否退却,端的看何复军能否赶至。”
朱由检细思奏,分析事理,认为可行,遂确认执行。
王承恩驱马沿郊野山径中出发,要走狭隘险要之山道,原本的马匹不足以行。
至此不得不换成奏的爱马隐,凭其脚力翻山越岭,方胜任有余。
奏观察地图,指示朝城墙防守薄弱处,冒充成商人,伪造文引予守关军士,顺利出关。
路途中某夜,朱慈照偷偷再问“齐桓公”的问题。
虽说朱由检“悟明答案”,但他总是觉得答案不应如此简单。
“真亏你现在还有心情考虑这问题。”
“因为我想知道答案。”
奏在月色下静静看着朱慈照,轻轻拍拍他的头。
“哎呀,姨娘,我又有何错了?”
“不,做得很好。”奏发自内心高兴道:“人类之所以进步,就是源自心底的好奇,穷究未知事物。你要好好牢记,勿忘记这份初心。”
朱慈照似懂非懂的听着,奏不求他立即明白,续问:“照儿,你觉得父亲誓斩吴三桂此事是对是错?”
朱慈照不敢答,闭嘴不语。
“那么杀死袁崇焕呢?”
朱慈照动动嘴唇,最后仍是不吐一字。
“杀死魏忠贤呢?”
这次朱慈照愿意回答:“好事一件。”
“为何是好事?”
“因为他是奸臣。”
奏朱唇轻扬,竖起食指摇晃:“是谁告诉你,他是奸臣呢?”
朱慈照眼前的奏,穿着异国的衣裳,在银辉之中无意间的举指,娇态十足,竟然一时看得痴了。
这位年青的皇子,好半晌才回神,答道:“大家都这样说,所以……”
“人人都说魏忠贤是奸臣,所以他是奸臣;假如大家都说姨娘是妖怪,应杀千刀,那么照儿亦会杀死我吗?”
朱慈照大惊,心底始终是十一岁孩儿,紧张地道:“不会!姨娘决不是妖怪!”
言未毕,抽剑在手:“谁想动姨娘,我先跟他过不去!”
奏故意以玉手支着下巴:“奇怪,外面人人都说崇祯身边有一位老而不的妖女,是妲己转世,怎么你会不信呢?”
“因为……因为……”
朱慈照终于发现自己搞错甚么,朗声回答。
“因为我知道外面的人是胡说八道……姨娘,你想说众口一辞,悠悠之口,可能三人成虎,未足取信吗?”
终于站在入门的门槛上,奏欣慰地点头:“无调查就无发言权,无真切的瞭解就不应妄下判断。可惜世界上太多人,明明对讨论的事物一知半解,甚至毫无认识,却因为各种不同的理由,而充面子发表意见。那些意见当然是错误,不能参考。”
朱慈照细细咀嚼此话,奏待一会后再说教。
“管仲真是贤相?他会不会有私心?向齐桓公推荐的继任人是否有问题?假如当初桓公听其言,又是否能迎来更好的结局?”
朱慈照摇摇头,奏的说明与过去教师所讲的截然不同,圣人之书上从未记载过的道理,一时之间好生难以接受。
奏知道这些“新思想”需要时间消化,也就不再说下去。
等他啄磨一番,结合人生经验,豁然自通后,才能真正成长。
“想不通的就先搁在一边,你还年青,有的是时间。来,再给我耍一次无明剑法。”
“无明剑法?”
“呃……是天上地下一击必杀无命剑法。”
奏每说一次都觉得丢脸至极,就只有朱慈照兴奋,欢天喜地拔剑耍出全十八式。
有功架,但生硬,仍不能融为一体。
再者内功追不上,无甚威力。
幸好朱慈照不急,他咬紧牙按步就班打好基础,听从奏的指示,没有急于速成。
日间继续赶路,待赶至山海关外,奏及王慈恩守在一处大道上。
此时已是四月十七日,吴三桂已经知悉李自成大军压境,多尔衮完全没有联络,心知不妙。
一旦双方于山海关交战,就算多尔衮照原协议走中协、西协,亦无助解救三桂兵败被杀之局。
此时三桂开始焦头烂额,他看穿多尔衮的企图:眼前只有一个方法求生,就是真真正正降清。
多尔衮有心玩弄他吗?究竟有否真的派兵?统统都是疑问。
何况降清之后,必受千古骂名,他还是有点节操,故此一直三心两意,左右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