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事在人为,阿姊的事难道不是人为么?”华乐不知道想到什么,面色也一点点冷了下来,“还是说你打算去那几位宫里闹上一闹?十二岁的年纪,放在宫外头也已经到了议亲的时候,足以撑起一家之主的担子——你是皇子,是寿王,也是这大宁的储君之一——那个位置,你便当真没有半点想法么?”
“有又如何,当皇子的哪一个没有做过这样的美梦——可那终究不过一场痴妄。阿姊,在这宫里,弟弟就只余阿姊一个亲人了。”似是被华乐的话惊到,猛然抬头的他根本掩饰不去眼角的湿润。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成帝王者,寡情绝义,”华乐一瞬间的沉默,终究还是开口接着说了下去,“寿,这是娘亲临走前,亲口问陛下求来的封号。”
“先前你还小,阿姊多少能护着你一些,但日后呢,待到陛下将至天命,诸王之间或威胁、或拉拢、或打压……
“这些阿姊都帮不上什么忙,反倒会成为你的拖累,如若如此,倒不如阿姊豁出去,为你谋一条通天之路。
“去岁本就是个多事之年,淮阳地动、庆阳水涝、西南兵祸……陛下连下三道罪己诏,如今漠北前来求亲,带来大量牛羊牲畜,是什么能给陛下留下拒绝的底气?
“范阳容氏、贡阳范氏、安阳赵氏还是濮阳秦氏?
“范阳容氏出了一个容贵嫔,贡阳范氏出了一个范皇后,安阳赵氏出了一个赵太后,我们濮阳秦氏出了个什么呢?一个早逝的秦婉华。”
“濮阳秦氏早已积弱,仅有一个舅舅秦昭位至西南将军。哪怕是以后,秦氏在宫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你能做的,就是让我们的这位舅舅不断磨砺,待有朝一日你夺位之时,他手上的兵马就是你的筹码。
“漠北前来求亲,这是料定了大宁无法拒绝。现下适龄的公主不过四位,中宫所出三、四两位公主华如、华初,阿姊,再加一个虽然娘亲早逝却有老夫人做姨奶奶的六公主华忆。华如已经有了婚约,那就只剩下华初、阿姊、华忆三人。
“所以修瑾,你是觉得濮阳秦氏比起贡阳范氏和安阳赵氏来,我们能拼得过哪一家?……而濮阳秦氏自外祖父去世之后,也是……
“范阳容氏本就家业庞大,容贵嫔膝下又没有子女,你过去了,也算是两相宜的结果。她要孩子来固宠,你要养母来造势……总之,阿姊也不怕你在这宫里受人欺负。”
“那你呢?你把一切都打算好了,你会是个什么样子、长卿到时候又会是个什么样子,这些阿姊考虑过没有?”修瑾站起身来看着面前显得有些绝情的女子,努力压下那不断上涌的郁气,“你总是想着我怎么怎么样,什么时候能把你自己当回事?”
“除了这永延宫,你是娘亲最后留给阿姊的了——这世上女子嫁人,嫁给谁不是嫁?更何况,阿姊这一嫁,去了便是漠北的王后,说起来也算是高嫁,至少能够吃饱穿暖,再不为生计困。你呢,堂堂男儿伟丈夫,也不必如此委顿于污浊困苦之间汲汲营营。还有什么不好呢?”
华乐站起身来,一身鹅黄色锦裙在这温暖如春的永延宫里,犹犹如初春的黄蕊,柔婉和雅,唯一有些突兀的便是她那双涂完药膏显得红肿泛着油光的手。
“至于长卿,不过一场心计较量罢了,定远侯兵权在握,现下的定远侯虽是一介书生,但陛下对云府的信任可有半点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