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话,也不过是为了让她知难而退罢了。因为哪怕寻遍满城,都没办法在花店以外的地方找到一朵盛放的玫瑰。
可席明时的眼睛却在一瞬间亮了起来,她直直望着她,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很快她便意识到这件事的难度,于是思考片刻后开口问道:“期限?”
喻白看了她一眼:“今天。”
彼时大约三点左右,但因为下雨,天色比平日暗得早些,阴沉沉的,好像已经傍晚了。
她想她应该已经明白,这是一道无解的死题。其实给别人找些类似的麻烦,算是她一种不为人知的恶趣味,因为大部分人都会因为完不成而放弃,甚至极少有人尝试。
席明时用一种令人看不懂的眼神看了她许久,嘴唇微张,嗫嚅半晌,最后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喻白接过她手里的书,说:“今天谢谢你。”说罢转过身,打算从伞下抽离。
席明时顿了一下,迈步过去将伞塞进她怀里。院门和屋门还有长长的一段青石甬路,她把伞交给喻白,自己则头也不回地走进细密的雨中,身影逐渐飘散在街角。
天还没有放晴的意思,偶尔一阵风吹过,带来料峭的春寒。喻白在原地安静站了许久,心口忽然有些没由来的空落。
她想她应该不会再出现了,像阴天时的影子般,销声匿迹。
回到家,她在空旷的客厅徘徊片刻,放下手中东西,又带了身干净睡衣后走进浴室。
家里意料之中的没有人,喻母为了生意日理万机,忙到足不沾地。而喻白又向来不喜欢被保姆照顾,所以自从上高中起便经常自己在家。
她在浴缸里抱住膝盖,整个人缩作一团,听着窗外滴滴答答的雨声,忽然想起被全校通报批评的夜晚,喻母特地推开所有事项提早回了家那次。
母女二人坐在一起,促膝长谈。
她对她说:“我从不反对你交朋友,但我本以为你能分辨,什么样的朋友该交,什么样的不该交。”
喻白半低着头,双手交叉放于腿上,习惯性地在沙发里坐直坐正,并拢双腿,姿势一如既往的优雅大方。
喻母叹了口气,语气里透出隐隐的失望说:“我真的从没想过你会做出这样的事。”
喻白心头一震,感觉像有无数根刺瞬间扎在身上,又疼又痒,让她难受和愧疚得无地自容。
“妈妈,我知道错了”
她不敢抬头看她的眼睛,忍不住轻轻捏起自己的手指来。
“既然明知道是错的,为什么还是要去做呢?”
喻母拉长声音,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是啊,她也知道是错的,可就是不明白被什么魔力掌控,跟着那个人面朝相反的方向,在千篇一律,颜色沉闷的人流里穿梭而去。
也许所有都只是一念之间的选择罢了,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她当时并不愿意去想太多。
“对不起。”
对不起,又让你失望了。
喻母拧起眉心,摇摇头道:“你不是对不起我,是对不起你自己。”
她视线在她捏得发白的指尖停留几秒,又继续说:“是我对你太放心了,但你毕竟还是个孩子,在很多事情的选择上还把控不好,容易受到身边人的影响。不光是朋友,还有那些爱慕者,我低估了他们对你的干扰。”
喻白安安静静地坐着,一语不发。
喻母将双肘支在腿上,手掌相握,戴在食指上的祖母绿宝石戒指在灯光下莹莹润润。
她望着自己的女儿,柔声说:“宝贝,妈妈用毕生尽心血,在我们最艰难的时候都要富养你,不是为了让你被一些比塑料还廉价的感情左右的。这句话我早就说过,今天还是要再说一遍。上次那件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不必愧疚,不必抱歉。这个世界弱肉强食,感情也如此,有的人是猎物,有的人是猎人,猎人什么时候会管猎物的死活?你要记住,你永远是猎人。”
她的女儿,不能被任何人猎捕。
她要她高贵,骄傲,对主导自己的人生手握大权,而不是像她那样,有一段不堪回首的青春过往。
那个时候的她,和喻白幼时一样住在棚户区。家境贫寒,兄弟姐妹又很多,本来一家人如果同心协力的话,生活也可以平凡且温馨一点。
但是,在满街的污垢,脏话,乱扔的臭鱼和争夺半米几厘地盘中拉扯过活的人们,大部分都会很露骨地显露出一种低级人性,自私。
邻里之间暂且不提,就是他们自己家中,为了一块奶糖勾心斗角的剧情都时常上演。
喻母两个兄弟,两个姐妹,她是最小的那个,不光没有被照顾,有时还会因为某件小事被打出鼻血。
孩子内斗成这样,爸妈也是不管的,因为他们还忙着和彼此相争相防,一个偷偷藏钱,一个偷偷拿出来抽烟喝酒打牙祭。每当被发现的时候,无止境的吵架和打架就开始了,每每都闹得家中鸡飞狗跳,盘盘碟碟摔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