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内陷入久久的沉默。
焦云雅一边嚷着“不玩了,不玩了”,一边拉起席明时的胳膊拖到她的卧室。
她搀她在床上躺下,嘴里絮絮叨叨着:“大哥,你真是喝多了,明天早上吐个精光,可别把肠子都悔青。”
席明时木木地望着天花板,眼角的泪痕还未干,微微透红,看着惹人心疼。
“我没醉。”她说。
“你看你,又说胡话不是。”焦云雅说。
“你也觉得我不该说出来吗?”她慢慢扭过头,望向她的脸。
焦云雅失语,表情有些复杂。
她们相识近十年,知道她和自己不一样,她很难喜欢上一个人,至少在这么多年里,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
所以当她知道她喜欢的人是个女孩子时,就隐隐感觉到,这个故事的结局,或许很难不伤人。
而且,据她这一个学期的了解,喻白和普通女生不一样。该怎么说好呢,她各方面优异是真的,追求者如过江之鲫,但没有哪个能成功。
上次她们二人亲眼目睹的殉件还在整个十三中流传,作为她最好的朋友,自己其实真的很怕,她这样的人会走进死角里出不来。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象不到你说出来之后事情会变成什么样。”
焦云雅叹了口气,在床边轻轻坐下来。
席明时抬起手,用手背遮住眼睛,过了片刻,一道微弱的光蜿蜒而下,消失在她的鬓角。
“不重要了。”
是啊,变成怎样都不重要了。
木已成舟,覆水难收。
除夕之夜。
席明时窝在姨母家的沙发里,静静望着窗外一刻未停歇的烟花。身后是忙碌一整年,终于给自己放了一天假的妈妈,此时正陪着姨母高声谈笑,包饺子,话家常。
家里五岁的姨妹在客厅来回奔跑,扑在她怀里,纠缠着她一起看电视。席明时轻轻皱起眉头,低声说了句:“别闹。”
姨妹不高兴地撅起小嘴,转眼便跑到姨母面前告状,说她不陪自己玩,也不理人。
姨母看了席明时一眼,唇边含笑,贴近席母的耳边说:“你家方悦长大了,好像有心事了。”
席母也瞥了一眼,手里的动作仍旧灵活:“嗨,这不青春期嘛,正常。”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会意,之后便把话题重新拉回到那些家长里短和柴米油盐中。
席明时眼睛盯着手机里空白的屏幕,停了半晌,在里面输进一个“新年快乐”,然后把标点符号删了又删,最后只剩下这素净索然的四个字。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时,窗外猛然绽放一片欢腾的花海,色彩绚烂,光华又璀璨。
她点下“发送”,丢下手机,扯过一个抱枕深深搂在怀里。
玻璃上的倒影忽明忽灭,把她白色的毛衣映成各种各样的色彩,就像是旧影院里的幕布一般。
没过多久,回信来了。
是同样的“新年快乐”,但是后面却多了个“愉快”的表情。
席明时默默看着,嘴角不自觉上扬。她很喜欢这个表情,仿佛能使人想象到她的微笑。
只是不知为何,笑着笑着,眼前就开始模糊了。
新岁辞旧,她在这场无声的独角戏里,扮演那个情绪多变的傻瓜,然后,又于不知不觉中长大。
过完年后的日子飞快,眨眼间,又到了开学时间。
新学期第一天,整个校园路上怨声载道,还未适应早起的学生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丢了魂一样走在春意未起的街道。
焦云雅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一路哈欠连连,几次要倒在席明时肩膀上。
“方悦,我要死了,我不想上学。”
席明时白了一眼,手插进口袋里,躲开她的贴近。
“不想上也得上。”
焦云雅忽然激灵一下子,面露痴笑:“你说学为什么不是个帅哥,这样我一定比谁都积极。”
席明时忍无可忍,脱口一个:“滚!”
焦云雅勾起她的脖子,冲她挤眉弄眼:“你可别装了,那它要不是帅哥,而是喻白学姐的话,你是不是得跟打了鸡血一样”
席明时的脸瞬间红到脖子根,身体在余寒未退的初春里燥热不堪。她不顾周围人的目光,一把捂住她整天只知道胡说八道的嘴。
“你他妈”
焦云雅这时候嘴里呜咽着,拿手狠命拍打她的胳膊,眼神示意她往前边看。
席明时松开手,不由自主放慢脚步。
那个身影从灰白的背景里跃然而出,落落前行,从校门另一边走过来,和自己仅隔几步远,下一秒就要不偏不倚地撞见。
她出现时,依旧毫无征兆地,让自己心里猛然一颤。
喻白看到她们,缓缓停下来,与席明时视线交接的一刹那,她选择了回避。
“早。”她微笑。
席明时望着她,轻声说:“早。”
然后三人并排走进校门,把焦云雅夹在中间,半天没有出声。
焦云雅差点在这尴尬的气氛里溺亡,连一向都被当做场控的她,这时候居然都找不到话题来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