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这个城市繁华又璀璨，张扬又放肆。白日里奔波的文明人类，此时褪下厚重拘束的外壳，尽情释放真实的自己，而夜色就是人们躁动灵魂的栖息地。

喻白坐在酒吧的吧台前，轻轻摇晃着手中的玻璃杯，老冰块摩擦杯壁的声音很好听，有一点砂糖的质感。

她今天身着一件星光连衣裙，开背设计，纤细的蝴蝶结，半遮半掩地露出美人沟。

瀑布般的齐腰发逶迤四处，纯湛无半分杂质，肌肤雪白若纸，青蓝色的细血管隐约可见。

黑与白的反差格外明显，衬得她好似神话故事中的女妖，带着美艳又致命的气息。

这里叫做“蜜语”，是一家les bar，开在市中心的繁华地带，灯红酒绿的最深处。

喻白一边漫不经心地和调酒师闲聊，一边慵懒地倚在吧台上，她张开唇瓣，抿一口杯中的液体，在透明的杯沿留下淡淡印痕。

酒至微醺时，耳边忽然一个充满磁性的清悦声音，在无穷无尽的搭讪里，竟然第一次没有让她觉得厌烦。

“打扰一下，这位……迷人的小姐。”

喻白微微侧脸，余光中看到一个修长身影，身披黑色西装，极简短发，眉眼自带英气的，女人。她打理干净的手上拈着一杯鸡尾酒，脸上的微笑很动人。

引起注意后，她笑着做了个动作，意思是询问是否可以坐在她身边，喻白没有拒绝，轻轻垂了垂眼帘以作答复。

在她落座的过程中，喻白快速扫了一眼她的腕表和其他配饰，不得不说，品味不错。这是她的职业病，一个服装设计师需要每时每刻都保持对时尚的敏锐。

她对她的第一印象并不坏。

与此同时，对方也毫不避讳地打量了她一番，唇角依旧带着浅浅笑意，没有隐藏眼神里恰到好处的贪婪，却仍止在礼貌的范围之内。

“spoilme。”

她说完抬起手中的酒，仰着头轻轻饮下一小口。

喻白愣了一下，一瞬间来了兴致。“spoilme”是她身上这件裙子的系列名称，从前她还效命于国外一个新锐品牌时出的作品。

一个系列只发布了十二款，而这是她没有发布的，专为自己设计的那件。能清楚辨别出来的人，十有八九同样是时尚圈的人。

喻白笑了笑，赞叹一句：“好眼力。”

女人看了她一眼，微微眯起来的眼睛透出一丝意味深长。“过誉，我只能认出是这个系列，略微有所了解。”

喻白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即便这样，她也觉得满足了，在这样的地方，难找能说上两句话的人。

女人很合时宜地为她重新点了酒，两个人聊的不多，但是气氛却很好。

吧台里面的调酒师觉得稀奇，喻白只来过几次，每次都是一个人坐在吧台前慢慢喝酒，她从来没见过她和其他哪个搭讪者多说一句，一直都是冰山美人，任凭谁也撩不动的样子。

但眼前这个女人，她抬眼看了看，今天以前从来没有在这里出现过，是个新面孔。可不得不承认，她的确很有魅力，下颌线流畅饱满，侧脸精雕细琢，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散发着迷人气息。

再饮下半杯之后，喻白脸色微微透红，突然间发现她衬衫衣领上绣了个小巧玲珑的字母，是“X”。她眯起眼睛，轻声呢喃了出来。

女人勾唇一笑，挑了挑眉，大方说道：“我的名字。”

喻白也笑笑，没有告诉她自己名字的打算，X似乎也没有问的意思，两个人默契地遵循着游戏规则。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两个小时，X看了一眼腕表，时针已经指向了罗马数字“Ⅰ”，游戏是时候进入下一阶段了。

“我送你回家？”

这不只是个疑问句，这是一道选择题，喻白心知肚明。她歪着头，手支在吧台上，目光迷离地望进她的眼睛，看了许久许久。但遗憾的是，她看不透，里面是一片纯黑，仿佛什么都没有，又仿佛隐藏着万物。

她只觉得她是个有意思的人，最起码，引起了自己的兴趣。

“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做出选择的那一刻，X的眼底波动了一下，喻白说不清那是什么，好似有些黯淡，有些失落，但是很快便消匿不见了。

X站起身来，自然又绅士地伸出手，想扶着她从高脚凳上下来。喻白犹豫一下，轻轻握住她的指尖，一瞬间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仿佛这个动作，这只手，这个场景，她曾经在很久之前也像今天这样面对过，有种不太真实的熟悉感。

失神之时，她脚下一个不稳，身子歪斜了几分，不偏不倚地跌在那人怀里。惊慌失措中，身侧有一只手稳稳钳住她的肩膀。佛手柑的香气忽然扑面而来，她感受到了她手心里的炽热和胸口平稳的起伏。

“你还好吗？”

X低声问道，喻白听不出她话里的感情，好似平静地像一池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