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旸入朝头一天,大刺刺进了大将军府,巧在赵冉外出办公之时
师徒二人屏退他人,没有寒暄,开门见山
“师父这是?”
“我查觉到耒老太祖的动向,特来助你一臂之力”
“耒家我怕你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当然也顺便试探中原的势力,国师或许就要归朝了”
济苍蹙眉
“水患是您一手促成?”
“不错!”
“师父这回有些激进了!您贸然进城不利于里应外合,反而耽误我们成事!”
予旸冷哼一声,这可是他左思右想出的神来一笔
“我自有我的打算,这次得以脱身进城,还有一事”
“予暮樰不知所踪,你师叔在那空当居然也逃走了!”
“可笑,居然到崖顶与我一战,他跟离伯一道死了!趁我不备自己了结的!”
“那毅铁铉钢的下落?”
“他咽进了肚子!不过也不是无迹可寻,仔细一想有蹊跷之处!”
济苍感觉不妙,不禁急促一问
“何处?”
“明摆着的!你府上赵冉!”
济苍已经把所有因果联系起来,赵冉势必知道什么,他心里一慌忙不迭否认
“绝不可能!”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你师叔就关在崖底瀑布之下,你府上赵冉坠崖,穷尽林子找不到一根毫毛,她却完好无损回府当差,不说别的单是时间对仗起来也有端倪”
“既然是你的人,也好对付,交给我吧!自然有办法问出点东西”
“师父怕是想多了,赵冉这小子大大咧咧,没什么心眼”
“小子?没心眼?我看就不简单,以女子之躯做男子之事,且炉火纯青,掩人耳目的功夫一流,你火候不到察觉不出罢了”
济苍心里掀起惊涛骇浪!赵冉是个女子!他被击的脑中一下混沌
“师父说笑了!这,这,这怎么可能呢?”
“我还能骗你不成,骗你的是她,总之你把人给我,审问完杀了就是,不留隐患”
济苍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眼下保住赵冉才是,他随口搪塞
“恐怕现在还不行,耒家还要靠她作饵来钓大鱼”
“不如再观望一阵子吧,毕竟耒家的算是煮熟的鸭子,不能让他飞了”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别忘了,五行祭启动之际,就是你见到父母之时!”
“为师先走了,那皇帝为我在宫里辟了个住处,我先发制人,耒家翻不起什么风浪,不过成事之后为师回省山之时,务必将赵冉给我!”
济苍不置可否
“师父慢走!”
予旸走时,赵冉也回府,两人打了个照面
“见过大师!”
予旸点了点头,高深莫测看赵冉一眼,赵冉不住头皮发紧,感觉予旸的目光摄人,好像下一秒就要掐住她的脖颈
赵冉不禁做起最坏的打算,她猜测,那老前辈出事了!这想法一出,在心里落不到底,她不住看着仙风道骨的予旸气定神闲地信步走远
随后回了书房交代公务,济苍魂不守舍,赵冉深觉大事不妙
看来马上就可以验证出她的选择有没有做错了
临了,济苍深看她一眼,似嗔似怒
“好你个赵冉!”
不知所云,赵冉一头雾水
济苍本不敢想的好事,居然成真,别看赵冉模样好看,确实比许多姑娘中看的多,眉眼标致,散漫时眼睛细长,愤怒时眼睛圆瞪,委屈时眼睛水灵,百转千回
可偏偏脸皮厚的像山石堆垛,平时说起话来百无禁忌,从来不在乎形象外表,邋里邋遢,身形消瘦活像个少年的比例,怎么着也不能跟正当芳华的姑娘联系到一块
他心里千回百转,看着赵冉一丝不婉转妩媚的样子,心中感慨她男女莫辨不外乎这青涩的少年感强烈动人,常常漫不经心起来叫他喉咙发涩
济苍惊喜之余,更多的是忧虑,赵冉与予德之间必有联系,予旸那边该如何应对?他本质上是疯狂之人,歇斯底里之事没少干过,且老奸巨猾高深莫测,济苍没有把握,何况予旸一直有所保留
耒家之事可做缓兵之计,而后他必须想出万全之策!
济苍又不免想起他为何受限于人
他虽善武,但不带一点也不莽性,万事周全;虽精明,但不刻薄势力、斤斤计较,心胸似身形般舒展,对人对事向来留有余地;虽脸骨精秀、面色清透,但眉眼厚重,正气凛然;虽正年少而有所成,但不骄不躁,日日勤勉自省,精细而含蓄
年纪轻轻得以将处处修炼的精致恰当,除了天赋异禀,还有诸多不得已、诸多形势迫人,他为了得宝物,为了证实予旸口中扑朔迷离的真相,不得已舍弃本名,不得已入了都城,不得已到了这一步,沦为介国朝廷平衡秤杆的秤砣,不知何年何月可以全身而退
他更不甘心予旸的拿捏摆弄,可他父母的讯息一直是扎在他心里的刺,叫他无心它事,淡漠入水
偶然也会想起年幼时父亲洋洋洒洒描述豪情万丈的过法,偶然会想起母亲抱着他在院子里晒太阳,感慨日头亲切妩媚,他尚年幼时这些短暂稀薄的回忆不仅留有余温,且经久弥香,是予旸控制他的利器
时间一长,他沉默的时间越长,脑中零零碎碎的思潮越多,他渐渐发现所感动的只有亲切妩媚的日头还有豪情万丈的过法,而他后知后觉已经深陷囫囵,一时间道德和自我相悖起来
他为自己感到羞辱,像兜头一盆冷水淋下来,把所谓不修边幅的想法灭的七七八八
在战场上,第一次正眼看赵冉,是她两军对垒时绝地逢生,人外形羸弱但能逢凶化吉,不外乎潜能巨大,可这些不足以吸引他,也不是她一刀剌开马腹的力量、送上肩膀的勇气,甚至不是生存的决心,偏偏是赵冉阴暗的自我,他听出那一句‘幸不辱命’中的挑衅
他高看赵冉一眼,赵冉虽窘迫但还是因为年轻而感到绝对自我,时常对任何人漫不经心,更何况明明心里也像他一样千疮百孔,常理来说应该是打击挫折还不够多,往后势必会慢慢变得灰暗而不是保有灵气,济苍想要观望
他想亲眼目睹赵冉的一蹶不振聊以慰藉,生出这样恶毒的趣味,源头就是他自己也不甘心,他想挣脱支配,却无可奈何
偏偏从赵冉那里也没有得到安慰,赵冉的狡猾叫人抓心挠肺,看起来一只手指头也能摁死,用尽全力一握才发现滑不溜手,稍有风吹草动便乖觉警惕,陷的再深也能即刻拔足止损,小小年纪风声鹤唳,倒叫他不忍落起来
到了,只有他没了主意,谁叫他对感情执拗,表面看起来还是那个济苍,其实心里绵软,只觉得为了赵冉可以无问西东
这便是有了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