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说完那句话,也沉默了,盯着招弟的后脑,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个孩子在河边相互依偎着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招弟醒来,那个叫初一的小哥哥就不在了。同时消失的还有她妈妈留给她的红绳。
十五年后,北方十六城势力统一,锦城作为军阀据点,过了一段歌舞升平的日子。
最大的歌舞厅里有一倾城女子名叫苏觅,据传她身后有人,从来只接见达官显贵,也不委身与谁,有脾气更有才气。
男人们前仆后继的来,一掷千金的走,为她捧出了更大的名气。
北方的军阀首领姓阎,阎罗王的阎,名君赫,各路人见了都尊称一声君爷。
君爷杀伐果决、满身戾气,在这乱世中也是狠得称上号了,手底下的兵横冲直撞都带着一股匪气,于是北方军阀也被人戏称为“正规匪军”。
那天“匪军”包了歌舞厅的场,苏觅换好衣服登台,一眼看见那位君爷坐在正对舞台的主位上,满身的煞气。
君爷正看着苏觅。
两人视线对上,苏觅心头一颤收回目光,却在表演到一半的时候被走上台的阎君赫打横抱走。
“君爷是看上我了?”
苏觅窝在阎君赫怀里,在身后一众起哄声中柔声问道。
阎君赫低头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道:“你这头发没被你拔秃,还真是走了大运了。”
苏觅整个人都僵住了,水汪汪的眼睛盯着阎君赫的侧脸看,仿佛能看出朵花儿来。
半晌,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眼角的泪水顺着脸颊滑下。
“小哥哥没把自己溺死在河里,也真是出乎意料了。”
阎君赫没有回答,嘴角向上微微勾起。
十五年前的一场相遇,救了两条人命。十五年后的重逢,却要埋葬在万人尸海中。
“君爷不必挂怀,苏觅自愿前往吴府。”
苏觅站在阎府的庭院中,满身的锦缎珠宝衬得她倾城华贵,像玻璃后绝世的珍宝,精致却冰冷。
苏觅的一字一句,伤人伤己
阎君赫眼眸深沉,只专心的看着苏觅,什么都没说,他好像被剥夺了情绪,只是麻木地站在那里。
苏觅勾唇微笑,尽全力展现出自己最美的样子。
她取下手腕上的红绳,上前几步系在阎君赫的手腕上:“青丝红绳,祝君爷为君显赫,锦觅安宁。”
南方军统吴勉拿到了北方十六城的布防图,以电报的形式发给了阎君赫示威,他提出的唯一一个条件就是苏觅。
在苏觅到达南方之前,可以保证按兵不动。
用女人换安稳,是个真男人都会觉得耻辱,更何况是铁骨铮铮的阎君赫?那个女人是阎君赫放在心尖都宠不够的苏觅啊!
阎君赫收到电报直接砸了书房,抄起家伙就要整军进攻,副将千拦万阻才让阎君赫恢复些理智从长计议,可没等他们议出个结果,苏觅就知道了始末......
这世道又乱了……
北方十六城在半个月内集结兵力突袭攻打吴勉的军队,不过五天就占领了各处要塞。
一个月的火拼将吴勉围追堵截,所有余党截杀殆尽!
阎君赫踏着尸骸血海进了吴府,一步一步接近冰冷的苏觅。
空旷黑暗的房间里,苏觅安静的躺在地上,空气中腐败的尸体的味道是那么浓重。
阎君赫手里的枪掉了,砸在地上发出不小的声响,可苏觅躺在那里毫无反应,没有帮他捡起来,没有跟他念叨:“枪是战士的另一条命,要攥得紧紧的,不能放手!”
阎君赫僵硬的伸出手,将苏觅抱了个满怀,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心也在抖,他想和怀里的人说说话,喉咙却被死死堵住发不出一个音。
他无声的说道:“安宁,我没想好。我一直没想好,你教教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枝叶扶苏,锦觅安宁。
苏觅这名字是一位贵人取得,阎君赫不喜欢,他叫她安宁——
“乱世浮华,锦觅安宁。你是我在烟火人间找到的安宁,是独属于我的归途。”
物有归处,人有归途。
阎君赫的归途没了,他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十五年前……
那条寂静无人的山路上,初一麻木的向前,没有河边傻傻拔着自己头发的招弟,只有手腕上的青丝红绳无声地约束着他。
苏觅留下绝笔:安宁是初一的归途。安宁是千万百姓期望的归途。
阎君赫明白了。
他率兵东征,用七年的时间将安宁还给了各地百姓。
生于鲜血的孩子,用鲜血铸就太平,赠予了这个不曾善待他的世界。
所有人欢庆的那一晚,万家灯火明亮,阎君赫烧了青丝红绳,带着苏觅的骨灰跳了河,冰冷的河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挤压着他的身体。
阎君赫没有挣扎,在最后一刻打开了苏觅的骨灰盒。
一条河,埋葬了人人称颂的元帅阎君赫,埋葬了倾世佳人苏觅,也埋葬了两个不幸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