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行骁还没睡醒,就被叫起来听旨,听完他还是忍不住看了他叔一眼。这几天他都在跟白闯赌气,为了表示他真的很生气硬是一个眼神都不给白闯,但临事了,他还是需要他叔给他底气。
“见到皇上了,别没大没小,要谢皇上赏赐,皇上日理万机还记得白家,你就代表白家趁此机会给皇上拜年。皇上说什么,都要好好听着。”
白行骁跟在领监身后,听见这番话本想点头,一想到过了这么些天此刻还犯疼的屁股他就忍住了,这个时候就把他当长不大的小孩儿了,逼他相亲时他不还是一混要三十的光棍吗?!哼,老光棍,这事儿没完!
到了皇宫,白行骁心里愈加发慌,果然身体的残疾加剧了心灵的自卑,他特别害怕今儿说错话,就跟第一次一样忐忑不安。那次他也是瘸着腿来的,也是被他叔打的,他哭爹喊娘死活不肯进宫,他叔就打到他不准喊爹不准喊娘。自那以后,这皇宫他就来得勤了,十三岁从苏城到明国国都他就成了国都的常住居民、皇宫的常客,年前二十九他才刚进过宫,来干什么呢?皇帝哪天想起了就让他进宫聊会儿天,随便赏赐个什么东西他也要立刻进宫磕头谢恩。初始年少气性自然是不肯对仇人磕头跪地,可他发现若他不来,他叔来一次回去要一个人生好几天闷气,他就只好代替他叔来承受这生命之重了——一想到他都这样懂事了,他叔还嫌弃他小孩儿弱智一个,竟然还说他除了为白家传宗接代之外一无是处!
白行骁长出一口闷气,他是真郁闷啊!更郁闷的是,跟着宣旨太监他见到了马公公,然后马上就被领到了明皇跟前。
明皇跟以往一样和气,甚至因为过年还多带了几分笑容,在他行完大礼之后亲切地叫人给他赐坐。说真的,若不是心知肚明皇帝在对白家使手段,以及他叔每次在拜祭他爹娘排位时咬牙切齿地咒骂,他可能早早地就把眼前这人当成了和蔼可亲的长辈。正是因此,他每次进宫就别扭难受得要命。
白行骁不是一个能学会虚伪作态的人,教养他的父母亲正直和善,对他影响极深的叔叔早先也是教他侠义正气,可以说他的成长轨迹就是成为一个直肠通大脑的少年。然而忽然有一天,他的生活就变成了时刻准备进宫对着一个人假笑、说假话,往往是白叔叮嘱了一大堆,跟白黑预演了他该说的话,可到了跟前白行骁还是无法泰然应付那些弯弯绕绕,可能有些他都没发现是绕弯。他根本应付不了这些,他学不会,也不想学,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应答了过节吃喝这类问题,他紧巴巴地回答明皇对他的伤势问询,“快好了,就是臀部还有点疼。”
明皇听见笑了笑道,“你跟江淳都是朕看着长大的,可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朕不能偏帮一方。十里塘一事说起来是你先动口动手,你叔叔既教训了你,今儿当着朕的面你跟江淳和解这事儿就算过去。江淳说的那些话朕自然是不信,但朕不想再听见有人说第二遍,懂了吗?”
白行骁哪敢不点头,结果抬头就看见江淳那欠揍的脸进来。江淳也不敢放肆,瞥了他一眼,跪下叫道皇帝叔叔。白行骁一看明皇表情,还有空想,他比江淳讨喜也适用于皇帝这里,明皇可从来不承认有过江淳这个侄儿!
“江淳,朕刚刚的话也是说与你听,你不可再闹,若是朕知道你再私底下找朕的巡防守将,到时连累了你父亲和侯府,别怪朕不念亲情!”
这语气可比对白行骁重多了,白行骁再僵直,此时也懂得要把腰弯一弯,“请小侯爷高抬贵手!”给江淳气的眼睛里全是眼白。
“朕不希望侯府和白家之间不睦,都是朕器重之人,也是明国的顶梁柱,就该同心协力,再不济也要做到友好往来。”明皇突然把目光投向白行骁,“就比如白家和将军府,朕都不知道何时亲密了起来。”
话锋一转,白行骁蹭地起身,疼痛也顾不得,一下跪倒在地:“皇上明察,白家不曾与将军府有过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