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凉如水。肖罗宇感受着从骨头里渗出的寒意,六年都是这样的煎熬。脑子清醒得很,睡眠又是似浅若无,仿佛大自然里的分秒行踪在脑海里行走。不是决心难下,是他多少有些遗憾……
忽然传来细弱的击门声,无力地却是急促的。在H市的日子,一概是阿有夜间出没,帮他打探消息告诉他外面的世界。如果阿有要来至多轻叩三声就会推门而入,实在是体恤他夜里惧寒起身很耗体力。那么不是阿有?
肖罗宇预感不好,起身打开门。门口斜靠着闵敏,两腮若染桃花,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情意绵绵地看着他,身体站不稳似的摇摇欲坠,仅仅他一拉开门,她仿佛见了救星,再也不用辛苦支撑一般,压倒在他怀里。一股浓重的酒气扑鼻。
她喝酒了,又把自己喝醉了,她不知道她的心脏承受不了醉酒?
罗宇心下叹息,扶住她,轻唤道:“闵敏,还好吗?”
她勾着他的脖子,娇憨地看着他:“我没事,不要担心。罗宇,我们在一起吧,我爱你,真的爱你,没有你怎么能够活下去……”
“你醉了,我扶你休息。”他勉力支撑住她压着他的身体。想要挪她回房间去似乎不现实。他只好努力将她往自己的床边带去。
“我不醉。我只是头有些晕。我想你,很想你。我睡不着……”她痴傻地着了魔般凝视他,手指覆上他的脸颊:“我不管你面具下有多丑陋,不在乎你身体多羸弱,只要这样守着你,一辈子不离开……”
他不接话,艰难地移挪她的身体,捱到床边,尚未站稳,她一个趔趄扑下来,两个人一同倒在床上,她竟将他压在身下。他已累了,推了推,推不开她的身体,本是一个纤细的小人儿,醉酒后竟如此死沉,而他曾经功夫一流的精壮男子,居然抱不动推不离她。
肖罗宇仰躺在床上觉得很滑稽,这样的人生是不是很讽刺!索性任由她躺在他怀里,她喋喋不休地示爱已经停了,大约终于舒服了,她酣然入梦。
积攒了半天力气,拉下她搂着他颈子的手臂,轻挪开她的身体,肖罗宇坐了起来。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试了试她的鼻息,确认她安全无事。他长吁了口气,给她盖上被子,自己下床来,坐到椅子上。
只有醉酒,她才敢说出这些大胆的“忤逆”的情话。她第一次醉酒对着他表白时,还吓了他一跳,他照顾了她一夜,第二天她一醒来,他便很严肃地和她谈了他的状况,他是不能给她正常生活的人,让她不要抱希望。闵敏一脸无辜,脸红成了蕃茄。她居然不记得她自己醉酒后都说了啥,只是一个劲儿地对着他道歉,请求他不要赶她走。弄得罗宇哭笑不得。后来她还会醉,有一次很厉害诱发了心肌炎,他不眠不休照顾她几天,她很过意不去,自此戒了酒,消停了几日。
最近这两次因着江泠提点她的心事,她又住了院,还不长记性,居然又醉了。自是晚上听了江泠的话,心里难过。这些她对他的深情他都知道,可是她不知道他,他的心里有人,他大难不死,艰难地存活,就是为了他心底的女人。
看来,真的是不能再这么拖下去。当初来H市的选择和拖她下水的选择就是最大的昏招。肖罗宇自责不已。如今必须速速解决了这个问题,他合上眼,思索何去何从?
这次门响,准确无误地三下,然后阿有开门进了屋。
月光洒在床上,见闵敏睡在那里,阿有吃惊不小。再一瞥见罗宇坐在椅上,赶紧问道:“二爷,这是……”
“她喝醉了酒,你知道我没有力气抱她回房间去,所以只有把床让给她了。”罗宇无奈地说道。
“闵敏小姐也不容易,这两年里对您照顾的无微不至。她心里有期盼,又不敢告诉你,大约都借着这酒发泄出来了。”阿有轻叹道。
“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了。”罗宇手支头,疲倦地吩咐道:“阿有,你告诉健雄他们,可以安排接我离开。我回去……”
“爷……”阿有惊讶:“这么多年健雄阿正小苑一直请求接回您,好好照顾您,您都不肯,今天这话打哪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