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琳此时白子正将黑子围住,水泄不通,钱子哀始才明白其中厉害,不得不去深想这‘从容’二字…..
祁琳:‘是为我,还是明阛的缘故?所以你想力保媛玉。’
子哀恍悟,自己又哪里有那份心肠!
祁琳的从容二字,子哀心中明白,是指自己一再帮助媛玉,是否因对明阛还有不满呢?先前媛玉被明阛所弃,难道如今,便见不得媛玉遭殃,这是在扫明阛的颜面么,是故才事事帮她;祁琳雨中受寒那一回,子哀也生生咽下那些闲言碎语,没有治媛玉的罪,任凭她屡次犯戒!
钱子哀虽没那样的小心肠,但祁琳既然已经知道他心中不平,钱子哀也不怕娇主嗔怪,对明阛确有不满。
他知道祁琳对八燕从不严苛厉行,只是感叹,这丫头在别人的立场上看的倒是清明,八燕在她掌中毫无隐遁的可能。钱子哀又念起方才提起邹宁,心中猜到,邹宁怕是就要上位了!
子哀道:‘难道邹大哥是去劝黎先生的?怎么可能劝的动呢!’
祁琳:‘若换是你,恐怕不会为明阛求情,若换是宋颖全,又未必劝的动,若是庆友和红亭,又怕黎先生不会当真理睬,想来邹宁最为合适!’
子哀:‘子哀来看,只要是命令,子哀都会尽力,娇主不必顾忌子哀的情愫,杀职便没有情愫。’
祁琳:‘我明白…子哀…很出色。’
子哀:‘邹大哥爱山水,最为宽广,如黎先生一般的老辈,或许与他谈些真话。’
祁琳:‘我希望子哀能送送邹宁,往后许会更投缘。’
祁琳虽没言明,然而子哀明白,自己将是邹宁之后,也要被提拔的人,她求的是另一番和睦,棋早已非棋,子哀恭敬退下,深知今日对邹宁有所重用,则往后提携,也不远矣。
肖缨在帐中轻唤一声娇主,祁琳应声入帐,帐下纱榻之中烛光更暗,她俩如同秉夜而谈,十分惬意。肖缨手上是一本李后主的集子,她并不爱看‘春花秋月’,也不爱读‘相见时难’,只是想叫祁琳看着欢喜。
凤衣接过集子,道:‘缨儿倾赏李后主?不嫌太过华丽么?’
肖缨:‘随手拾来而已,娇主呢?’
祁琳:‘这集子自然看过,倒是没记得多少。’
肖缨:‘娇主过谦了。小姐今日先诏明阛,又诏子哀,小肖看来,娇主是要有所变动……’
祁琳浅笑,道:‘不急,明日,还要见一见黎先生。’
肖缨:‘见黎先生?娇主不是已劝明阛出北祁了么?已在八燕中除名,奈何娇主还要亲自去谈?又要邹宁之后在劝!’
祁琳:‘黎先生你当那么好劝!他毕竟是姐姐最为得力的心腹,小肖不知道,黎先生是十几年前长兄祁森引荐提拔的,根基深着呢。’
祁森是主公长子,诸位尊主都要叫一句大哥的,只是大哥年长,早年就发配到京中任职去了,是故不多见。祁琳其实另有隐意,只是不想多说,
转口道:‘你看这集子许久了,我倒是来考考你?’
她提及长兄祁森,肖缨不敢在多问,祁森是北祁放在京畿的脉络,本身就是绝密,何况现在京畿动荡,北祁正在搅合政局,当下的北祁族人,谁敢提起京畿!恍若不知还来不急呢!
祁琳:‘杜公“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
肖缨:‘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祁琳:‘对于韩氏呢?’
肖缨:‘韩氏?韩亦波不足挂齿,韩氏在京中,小肖不敢说,只是线人早探得韩亦波之兄长,身涉武林,暗结商匪,正中吾道!’
祁琳:‘哪里用探,斗了这么久,还用现在给敌人安置个身份么!……杀人亦有限,列国自有疆。’
肖缨:‘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
祁琳:‘不错,岂在多杀伤……腹中贮书一万卷,岂肯低头在草莽。’
肖缨:‘娇主哪里话,北祁又不是草莽。’
祁琳:‘只是这杀人之事,又和草莽有何区别!只是多一些手段。’
肖缨:‘肖缨自幼习武,待熬到小姐身边,才知有书墨,若说不能通文达理,这怕是我与鹤儿、湘儿的通病了。’
祁琳:‘鹤儿、湘儿若不习文,便不知事,你若不愿,也便罢了,只是后主的词,不宜你我看罢了,缨儿应该明白,北祁容不下第二个池明阛,也容不下第二个池媛玉了。’
肖缨:‘小肖明白。’
祁琳:‘你明白就好,明阛是我宠出来的错,如今我放了他,人与世互不相扰,方可从容相伴。’
肖缨不住点头,祁琳:‘明白什么了?’
肖缨:‘明白了人情绵长,不该侵扰,后主的词太过多情,难得从容,不宜杀手来读,为情所累,恰似那聪明反被聪明误的道理。’
祁琳:‘那对于韩氏呢?’
肖缨:‘韩氏?’
祁琳:‘若要从容处置,便不要绵长拖沓,所以你那三百死士解八燕之围是应该,然而擒了韩亦波,就是你办事不利了,北祁的操行,何时如此周折过!抓他是小,放回去,不等于卖了自己的用意,韩亦波已不可再用矣,他能造出多大的势,便是多少,往后哪来的用武之地!’
祁琳今夜辞色渐渐严厉,肖缨看出端倪,心中思忖无果,又不敢多问,猜想着是否因为明阛和媛玉,一时忧在心头,直锁着纤眉退下。
祁琳并无睡意,听着肖缨浅浅退下的脚步声,便如同送她一程,此刻她应刚刚出阁,祁琳听见她足下一顿,不免心中一紧……不一刻,肖缨起步离去,祁琳想来她只是望月而已。
然而阁外起风,又不止是风声,祁琳心中犹疑,是何人,方才明明现身,即不伤肖缨,肖缨也没阻拦呢?必然不会是八燕,八燕如若没有召唤,轻易不会前来,何况对方已与肖缨照面,若是八燕,肖缨不会不过问,也不会是归鹤和湘儿,她二人更明白不该擅自前来的道理,那又会是谁呢?是谁在引祁琳出去,耳际一声声的力令传入,皆为召唤之令。
祁琳并没掌灯,趁夜从大窗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