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十一月的天色比以往更加阴沉,这还未到晚膳时辰天已渐黑,顺着这寒风潇潇,廊檐下一盏盏灯火淼淼而起,驱逐着这院子中的漆黑。
那寒风越过那木制窗棱,肆无忌惮的往屋子里钻,拂过轻纱泛起圈圈涟漪,也吹动着此时正坐在窗前的沈瑶那蠢蠢欲动的心思。
此时的沈瑶早已换下了那件素色中衣,一身淡雅嫩色碎花盘扣秋衣,一枚发簪稍稍点缀起发髻。脱下了这双棉布灰色鞋子,脚舒服了许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倒是平添了几分颜色。
门口传来响动,沈瑶快速地把鞋子穿上,平静地转过了头。
春桃脚步轻迈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口大汤碗,小心翼翼地不时着碗内汤药的情况,半点容不得那汤药的滴失,一步一步地朝中间的圆桌走去,缓慢而小心。
等到春桃将那碗散着热气的汤药放在圆桌上,又马上将那打开半边的木窗关得严严实实的,嘴里忍不住地抱怨了起来:“二小姐,你这伤才刚刚好了些,不大适宜吹风,奴婢帮你关上这门窗。“
瞧着春桃的小心,沈瑶叹了叹气,多亏那几碗苦涩汤药,这头上的疼痛比前几日少了许多,相信再喝上些时日,这伤自然会痊愈。
沈瑶起身移步来到了这圆桌前,欲拿起那碗汤药,却又被春桃出口喝住。
“二小姐当心烫了手。”话完,春桃朝着那汤碗里吹着气,试图让那热气散得更快些。
沈瑶在一旁沉默不语,将这一切收入眼底,埋入心里。她不是没想过,春桃这个丫环是夫人林氏放在自己身边监视自己一举一动的眼线的可能。一个三等的外院丫头,就凭那几句话就能一跃而起成为自己的贴身丫环?换在普通人眼里,肯定不相信。可这几日的相处,春桃的举动却又一次次的开始推翻了她脑子里的肯定。
待到再一次确认汤碗的温度后,春桃稚嫩的面容上挂着温柔的笑颜,轻声说道:“二小姐,这温度刚刚好,你快喝了吧。这些是奴婢藏着的蜜饯。尝上一颗蜜饯,也就不苦了。”
沈瑶接过那碗,抿了抿唇,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快速地将那药灌入了口中。苦涩的味道,着实令人不喜欢。浓棕色的药渣开始沉淀在那碗底,慢慢地聚成一圈。
看着她喝完药,春桃笑了笑,起身走去房内的一口漆木柜前,柜漆光洁,边角处混杂着些木屑,显然这使用的时间较新。
沈瑶静静地看了半响,看着春桃动作小心得把一套褂裙放在了托盘上,一遍又一遍的触摸起那看似褶皱的地方,如同那易碎的贵重物品。
“春桃,你这是干什么?”沈瑶笑了笑,自然不清楚这个丫头这样做的原因。
春桃倒是有几分耐心,感叹到:“二小姐,这套衣裳是陈管家特意送来的秋衣里最好看的。明日是旧历八月初四,是禹城有名的花灯节。二小姐要是穿上这衣裳,必定是艳压群芳。”
“花灯节?”沈瑶眨眨眼睛,明亮的眼眸突然弯成新月模样。
春桃点了点头,又说:“听院里的奴婢们说,这禹城的花灯节可有名气了。到时候满街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摊,那些南北通货都能从那里找到。还有花灯猜谜,更有那个大变活人的戏法,特神奇。晚上,晚上还有烟花表演呢。虽然这些都比不上南昌那边,但也是值得一看的。”
当然值得一看呐。
沈瑶张开双臂,身子缓缓朝身后的木窗倒了下去,软绵的丝被紧紧地拥住。她朝着床顶笑了起来。终于是可以看看外面的世界了,也许可以从中试试找到可以脱离这里的办法。随后她摸了摸身旁的荷包,结实的硬物还是紧紧的被裹在里面。她解开荷包,银子和印着票号的银票也还都在,这才深深的吁出口气。
“可我这头顶?!”沈瑶想到了头上的伤,顿时如同泄了气的气球一片失落。毕竟她到这别庄顶着得是养病的名号,出去一趟,万一一出事这责任恐怕这别庄谁也难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