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歌吧,我们唱歌!乐妍,老规矩,友谊地久天长,唱起来。”
怎能忘记旧日朋友 心中能不欢笑
旧日朋友岂能相忘友谊地久天长
友谊万岁 朋友 友谊万岁,
举杯痛饮同声歌颂友谊地久天长
我们曾经终日游荡在故乡的青山上,
我们也曾历尽苦辛到处奔波流浪
友谊万岁 朋友 友谊万岁,
举杯痛饮同声歌颂友谊地久天长
过去那些年,伤心,绝望,往事不堪回首。
只有在一起唱起这首歌的时候,六安心里才会生出一些幸运。
我还有朋友,我还有好朋友。可能她是固执的,在心里,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最好的朋友,就是最好的朋友。不能变,不要变。
翘翘呢?从前偶尔也会叫翘翘一起的,可都心知肚明,大家终究不是同类人。
手机响了又响,六安瞧着,是叶之衾。
一条消息: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第二条消息:六安,算阿姨求你,放过我家名扬,他都要结婚了。
放过?我做了什么?我就要被当做不知廉耻的坏女人?这么多年依然被看不起?
六安从没有忘记,赵名扬的妈妈找到她家里,大吵大骂,叫六安离他们家宝贝儿子远一点。他们家是不会要一个被人包养过的女孩。永远都不可能!
那一天,六安不仅被赵名扬的妈妈狠狠羞辱了一番,还要被自己的母亲咒骂,挨了一顿打,脸肿的老高。
是六安破坏了家人的名誉,让街坊四邻嚼舌根,损坏了妈妈和阿姨原本很好的关系。大家都相信那些谣言,甚至是自己的至亲,都曾深信不疑。
后来,六安也不清楚赵名扬到底干了什么,证明了什么,谣言过去了,两家妈妈又和好了。
可六安深知,那都是表面的事儿了,终究不是一样的人了,大家心里都有了很深的芥蒂和隔阂。
赵名扬是六安童年里唯一的朋友,最好的朋友,护着她长大。
在那个可怕的贫民窟,什么都是公用的,厨房的窗户是坏的,马桶是坏的,连卫生间的门锁都是坏的,即便修好,还是会坏掉。
洗澡永远是战战兢兢,生怕会有那些无耻的租客假装无意来推门,或是躲在哪里偷看。
小流氓吴佳宇推过她的门,六安吓死了,光着身子,用水桶死死抵住门,捂着嘴巴呜呜哭,吓得腿都发抖。
永远不安的感觉最是可怕。
赵名扬狠狠地揍了吴佳宇,再也没有人敢做那些龌龊的事。
现在,赵名扬是要成家的人了。成年后,男女之间还有纯粹的友谊吗?六安也不知道。但她知道,朋友就是要有分寸。别人妈妈不喜欢的事,不要再去做。不为别的,就当是为了这个最好的朋友。为了他可以过好自己的生活。
六安把KTV的地址发给了叶之衾,没一会儿,他就到了。
照面那一刻,赵名扬瞬间变了个脸色,刘乐研坐在角落里没有吱声,音乐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两个男人,看似平静,其实剑拔弩张,都想做那个一剑封喉的人。
六安上去拉住叶之衾的手,“你来啦,那我们走吧。”
六安不敢去看赵名扬,只对着刘乐妍说:“乐妍,我……忘了跟你说,我和他约好了,晚上要一起过年。”
六安转身的瞬间,赵名扬上去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死死地捏着,好疼。
“过去的事,你都忘了吗?”
赵名扬眼里的那股怨念,从眸子里冲出来。像无形的掌掴,打在她脸上。
六安略略低了低头,说:“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觉得现在挺好的。我今天确实忘记了这件事,真是对不起你们,还特意来陪我,下次我请你们吃饭吧。行吗?”
六安想抽出自己的手,可是赵名扬力气太大了。像一把铁锁,锁住了,打不开。
“过去了?过得去吗?你差点就死了!你忘了,我可没有,你为了他,差点就死了。”
恍惚间,六安看见叶之衾英俊硬朗的容貌冒着寒气。就像你用指尖儿捏着冰棍,寒气会扎手。叶之衾攥着她的手越发紧了。他不高兴了。
六安赶紧说:“哪有那么严重,没有没有,你看我现在不好好的呀。今天过年,大家开心的过年好吗。”
“没有?好了伤疤忘了疼!你吃了那么多药,要不是我和乐妍带你去洗胃,你就跟你的那些病人一样!早都死于自杀了。就是为了这个不要你的人!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过的话都不算数是吗。”
这些话在赵名扬内心憋了很久很久,他知道的,自己是没有身份说这些话的人,可是他无法忍受。不打照面,他就憋着吧。可面对面的对着这个男人,他就无法忍受。无法忍受这个男人从他眼门前把六安带走。
“自杀?”
叶之衾从来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分开的这些年,他虽然花了很多心思在六安行踪上,可是并不是事无巨细,总有遗漏。
“误食,那是误食。”
六安不想再提这件事,用了很大力气,抽回了自己的手。手腕红了一大片,她拽了拽衣袖,遮住了。
“辛巴,我一直都不是什么有出息的人,你知道的啊。我这辈子,除了他,可能也没人要了。那些结婚的条件拿出来,我一样都不行。再说,他没有不要我啊,是我们之间有误会。现在没事啦。我知道你关心我,我现在很好,真的。”
六安靠近叶之衾,几乎是贴在他身上,挽住了他的手臂。
她知道,这样的后果是失去什么,可是她不会后悔,谁都要和自己的童年道别,一去不复返。人在成年之后,总是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到底。
成年人之间,没有什么事是轻而易举的。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不能有一丁点后悔。
“六安,你想要的,我不能给你吗?”
赵名扬这辈子,只敢勇敢这一次,再没有下一次机会了。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六安拉着叶之衾一直走到门口,背对赵名扬,说:“下个月是你的婚礼,我们会一起去参加。”
门应声关上,刘乐妍在昏暗的射灯下,抬起头看着赵名扬。
半明半暗的房间里,他眼里落了东西。
刘乐妍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你在她心里是最好的朋友,她一直觉得自己没有几个朋友。有些话说出来一切就都变了。明知道不可能,为什么还要说出来。憋在心里不行吗?”
“不行!”赵名扬愤恨的咬着牙根,“他不配!他不配……”
“配不配她自己心里清楚。她是什么性格,你我都清楚。本来是想大家一起开心一下,你看看现在闹的。还有,你要结婚了,不要做难看的事!”
刘乐妍早就知道赵名扬对六安是什么心思,好的确实没话说。可这种东西就像夏天的棉袄,冬天的蒲扇,多余。
要成家的人,今后的一切都会改变。该谨言慎行。一个好男人,要学会承担,拿得起也放得下。既然选择了结婚,就不该乱说话!
一拍两散,这个年过的,好丧。
刘乐妍坐在出租车上,想给六安发个信息。
赵名扬哭了,回家了。
想想,又全部删除了。
发了一句:这边一切顺利。六安,新年快乐。
绕过半山,在山顶的海边,六安和叶之衾坐在车里,看着天上的星星,谁都没有说话。和他走的那天似乎是一模一样的情景。但其实什么都变了。
人的心思,每一秒都在变化。最善变,不过人心。
上一秒恨,下一秒爱。又恨,又爱。又爱,又恨。
“为什么自杀?”叶之衾问的很平静。
“没有自杀。”六安回答的也很平静。
“不要骗我。”叶之衾摸着她的脸,指尖颤了。
“只是药吃多了,我不认为那是自杀。生病的时候,谁控制的了自己。想知道吃多了药,第二天能不能醒过来。不能,这辈子就这么算了,不也挺好。”
仿佛在说一个很无聊的故事,有一搭没一搭的阐述,很没意思似的。
“因为我吗?”叶之衾忽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活着太苦了。”
六安仰头看天,黑暗里不觉得不安,反而像对什么都释怀了,笑了笑。
她说:“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是童年苦,还是一直都这么苦呢?我反正想不明白。”
六安的侧脸是美的,线条轻柔,不像她强装出来的那般坚/硬,她内心,还是个脆弱的孩子。
叶之衾忽然拉住她的手,攥得紧紧的。
“我父亲明天回来。”
“嗯,怎么了?”
“我想带你见见他。”
六安听着,没有接话,说了别的事。
“我今天早上坐车,在富华酒店那边,见到你了。”
“我在那里接待外宾,碰巧遇见了楼月,她们公司也在那里接待外籍的建筑师。”叶之衾侧了侧脸颊,很认真的跟六安解释。
“你看,这个世界实在太小了。转来转去,永远都逃不开那些人,那些事,你不烦吗。我真的很烦。”
“见我父亲可以吗?”
叶之衾永永远远都是这样,可以很自然,很完美的,结束并不愉快的话题,让你必须围绕着他转。
“我以什么身份见他?”
“一个朋友。”
“嗯?”这倒是六安完全没有想到的回答。
“我父亲和蔡老师是很好的朋友,你不是想做蔡老师的学生吗,有他引荐,蔡老师一定会答应。”
星星闪耀,亦如六安眼底里的光,她转头与叶之衾四目对视。
“你到底图个什么呢?”
“从前我对你要求很多,现在,我对你无所求。你好好的就行。”
好好的?
我并没有好好的。
从来都没有好好的。
我从里到外,从肉/体到灵魂,都烂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