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万。一百万。一百万。
六安心里恨恨的念着。
她见过最多的现金是五十万,黑色的行李袋,满满两袋子。放在茶几上,能码出一道小墙。
那是早期叶之衾做生意赚的一笔巨款。六安不知道叶之衾拿那么多现金出来要干什么。只记得叶之衾跟她说:“钱这种东西,你把它看得太重你就是它的奴隶。你只拿它当工具,它才是你的奴隶。”
“钱是变出来的。想办法把别人的钱变成自己的钱。”
叶之衾后来确实是越变越厉害。从前对他爱答不理的人如今都对他点头哈腰。这就是一个人的真本事吧。
我呢?我能有什么本事去弄一百万?把自己的器官都卖了可能都不值那么多钱。六安垂头丧气的趴在桌子上想心事,连客人进门都没注意到。
“秦六安。你好啊。”
六安缓缓仰起头,逆光之下,女子仿佛头顶着光环,映衬着雪白的皮肤,淡雅知性的气质。那一头乌黑发亮的披肩长发格外吸引人。
这样赏心悦目的一个人站在眼前,却让六安心里“咯噔”一下。不是畏惧,是永远都不想再看见的人又见面了。
六安站起来与她平视:“你好,有事吗?”
楼月根本没理睬六安的话,四处打量,带着一种主人公的姿态,仿佛跟她之间从不曾有过什么,一脸天真无邪少女状,看的六安慎得慌。
“你真在这工作啊,我听之衾说了,还不敢相信,我记得你好像是学心理学的吧。老卫就是特立独行,请心理学专家来打理工作室。”
六安听懂了她的每一个措辞,楼月从来是这样,话里话外不饶她,又是何必呢。
“我们老板在楼上,你要找他可以直接上楼。”六安无心理睬她。
卫蓝估计是听见动静,立马就下来了。
“呦!楼总!大驾光临亲自来指导我工作啊!”
“少贫啊!找你有事。”
“什么事?我马上要去富华办事,要不一起?中午我请你吃饭。”
楼月瞄了一眼耷拉着脑袋的六安,对卫蓝说:“去见凯文吧,他是我老朋友了。他在美国的画廊我和之衾总去,他很有实力。你说你回国开工作室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找我呀,之衾认识的人我都认识,他能帮你我就不能啊。老同学。”
这话说的,格外刺耳,卫蓝看看手表,说:“你多忙啊!那么大一大老板,再说,我开业那天可都在同学群里发红包了,你估计嫌少没抢吧?”
“你们那个群里压根就没我,我可不是你们系的啊。”
“对对对,你是搞建筑的,跟我这些混子那可不一样。”
“行了,走吧,我正好找凯文也有事。我妹妹也要参加画展。”
六安盯着大门口,圈子还真是个有趣的东西,兜兜转转,最不想见的人终究还是要见。
远远瞧见一抹红色,风风火火的飘了进来。六安忽然就想笑了。
风风火火的梁妙音,喘着粗气,随手把价值不菲的皮包往沙发上一扔。
“我的妈呀。跑死我了。你帮我……”
梁妙音本来是想使唤六安给她拿水,想了一下,又说:“啊呀,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来吧。”
今天凌晨,她和卫蓝酒都醒了大半,本来还在聊着沈信和六安,卫蓝半梦半醒的告诉她,六安就是叶之衾钱包里藏的那个人。这会儿,她那儿还有胆子使唤人家呀。
六安站着没动,梁妙音从冰箱里拿出水,喝了几口。对六安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干嘛?我脸上有花儿?”她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不是。”
梁妙音摇摇头,“真没看出来,你跟照片上,太不一样了。”
“什么照片?”六安不懂了。
梁妙音赶紧捂嘴,随后自己跟自己嘀咕:“这些年你都经历了什么哟。”
六安本来就心不在焉,也不想问那么多,只说:“你家卫老板不在,去富丽华了。刚走,你开车快的话,还能追上。”
“我不是来找他的,我太无聊,来找你谈心。”
梁妙音当然不会说是卫蓝打电话叫她来的,人都走了,没好戏看。
六安望着梁妙音精致的脸蛋,年轻漂亮的女孩子都喜欢把时间花在自己的脸上,除了她以外。
“你不上班钱哪儿来的?”
“我爸妈在美国有农场,我们家也有专门的理财顾问,我自己投资了一些小项目,自己养活自己是没问题啦。”
“你有一百万吗?”
“现金还是固定资产?我家都是我爸妈管钱,怎么了?”
“没什么,随便问问。”
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有什么好聊的呢。六安打开制图软件,她最近在学设计。叶之衾给她报了一个网络培训班。逼着她一定要学会。好像不管怎么闹怎么吵,叶之衾都不会放弃她不管,而她自己竟然也还是习惯被他安排。
“这个邀请卡是你做的?蛮好的嘛。”梁妙音坐在边上看着。
“你会?”
“我会呀,我大学就学的设计。”
“那太好了,这个要发到设计公司,卫蓝要用这个做新年的邀请函。你帮我再改改。”
“没问题。”梁妙音接过键盘开始对着电脑开始敲起来。
“你速度好快呀。”六安羡慕。
“技术上的多练练就熟了。关键是审美能力要强。我看你审美不错,做的蛮有品位。跟谁学的?”
“这个软件吗?报的网络学习班。老师讲的好。”
六安等梁妙音保存好了,打开一个网页,输入账号密码。
“就是这个,讲师是海归,就是讲的有时候特别专业。我要把书提前全部看熟才能听懂。不过我这个是线上一对一,几乎都能听懂,下次要是不懂我直接问你。”
“好啊。没问题。”
梁妙音打开讲师简历,仔细看了看资料。这个人她认识。这个老师的课非常难报名,几乎不对外,只对他学院内部招生。而且名额非常有限。价格也非常高。一对一就更不用说了。
“这个老师好像挺厉害的,简历好长。”
“当然厉害啊。我特意跑去北京报他的实体班都报不上。他很挑学生的。有很多国内有名的设计师还抢着找他学。”
“哦。”六安觉得自己实在孤陋寡闻。
“你什么基础?”
“应该算没基础。”六安实话实说,“不过以前有人教过我一点,也看过一些设计的书。”
“那你厉害了,比我聪明。”梁妙音呵呵笑起来,转念说了一句:“这个是叶之衾给你报的吧?”
六安并不惊讶。人和人之间靠什么能迅速建立起关系——八卦。她和叶之衾的八卦,梁妙音不知道才奇怪。
“叶之衾对你挺用心的嘛。”
“呵呵。”六安此刻并不想谈论这个人。
“他不就为你回来的么。”梁妙音不假思索的说。
“这个锅我可不背,他只会为了他的生意。哪儿会把人放在眼里。”
梁妙音隐约觉得话锋不太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你不知道照片的事儿?”
“什么照片?”
“他钱包里有一张你的照片,仙女儿似的。你那时候……看起来挺小的。”
梁妙音一直以为叶之衾心里的天仙美人真人应该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小龙女。实在跟眼前短发不施粉黛黑眼圈还挺重的六安联想不到一起。
因为她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也不是好看,全跟样貌无关,人散发的那种气息不对,满身的怨气。
“可能忘了扔吧。”
六安轻蔑的笑了笑,叶之衾可不是什么情圣,最多就是忘记了或是懒得扔。
梁妙音想了想,“我觉得,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能有什么误会。”
六安一想起过去种种,就恨不得咬碎牙齿。没有误会,只有演不完的戏。
一阵沉默。见六安不说话,梁妙音也不避讳,她是个直性子,直接说:“是因为楼月吧?叶之衾早都不把她当回事了。不骗你。”
“也许你们都他骗了,他是个影帝。不演戏都可惜了。”
六安忽的觉得挖苦叶之衾仿佛是她现在唯一的乐趣。她自己也说不清这是一种怎样的心里。想起早上楼月那趾高气昂的样子,就特别讨厌,更讨厌叶之衾,都离婚了还什么都告诉楼月。总是弄得自己在他们面前像个小丑一样。
梁妙音没听出什么恨意,倒觉得醋劲儿挺大,她笑起来,说:“你们之间肯定有什么误会。我很少服谁,但是我挺佩服叶之衾的。他在美国的故事,都能写本书。”
美国?那是她一无所知的。
在一起的时候,好像也并没有真的知道多少他的家事。叶之衾会跟她谈论很多人,相关的不想相关的,甚至是电视求职节目里一个普通的嘉宾老总他都能从一些细小的行为习惯评判出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却从不谈论自己。
六安也没有问过,因为明白他肯定也不会说。何必自讨没趣呢。
“他是能写一本书,风流骗子外传吗。好笑。”六安觉得越是嘴上刻薄,心里越能好受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