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炉魔涧……
那处凶险。
“你又怎知我——不曾去过焚炉魔涧!”祝先生压低了声音,却不再谈及天道如何如何。
想来是被钟毓说得没兴致了。
钟毓转身欲走,不管他信不信她所言、能否明白她的话中之意,都与她再无干系。反正,回灵阵绝不会起。
天道么,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幻阵之外,灭她印河钟氏全族;幻阵之中,又要杀尽天下魔修。
偏偏要使一出借刀杀人。
她略略侧耳,仔细辨着身后的脚步声,听着祝先生那浑浊的步伐声复又响起,钟毓才继续若无其事地向前走去。
……天道啊。
江灵秀……到底知不知道自个儿被当刀子使了?
钟毓与她不过两个照面,现下却直觉她一定知道。那般精明果决的女子,怎么甘愿做他人手中嗜血兵戈呢?
被赶鸭子上架一般的指哪打哪,可不适合江川。
“不是去未去过焚炉魔涧,是你、到底要做什么?”
钟毓道,“江灵秀欲除魔修的意思,事发当夜便昭告全院。她以为天罡鼓响,是天道示警。可祝先生,怎会这般认为?”
这与他口中推崇的江川的想法,是偏离到天外边了。
可不管江川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的所作所为,便判决了魔气、魔种才是天罡鼓响的根源。
无论事实到底是何。
祝先生不服气,道:“你怎知江川是这般想的?”
“难不成,祝先生别有见解?”钟毓眉眼一挑,问道。
这别有见解,自然是问他——
他又哪来的渠道,得知天道是要求救?
可别说是卜卦、瞎算出来的。
她才不信呢。
他们虽是修士,却没能脱俗,到底没办法触及到那样一个神仙地界。
祝先生喘着粗气儿,跟上前来。
他道:“自然是天道,亲口告知于我。”
钟毓半眯着眼睛,忽觉眼前发黑,她从储物袋中取出差点儿被遗忘的兔子灯,兔子灯中芯自是还熄着。
它总不会无缘无故燃烧起来的。
可她先前才对雪萦回变着法儿百般推拒,现下却要主动去跟他搭话?
祝先生见钟毓深思不属,不满地重复道:“是天道——告知于我!”
“天道……如何告知你?”
雪萦回难得插话,他犹疑道。余光瞧见钟毓手中已熄灭的兔子灯,他伸手轻轻拿过,以火元点燃其灯芯。
祝先生见此,心头几簇火苗似被人瓢泼了大水,再也不能燃起。
徒留了星星点点的炭碎。
钟毓轻笑道:“多谢雪道友。”
她去拿他手中的兔子灯,他却不松手。
“道友,我自拿着罢。”
钟毓垂眼看去,那只莹润而骨节分明的手正握着灯柄,在灯火之上,便如同精心雕琢的极品白玉。
雪萦回不松手。
……看来雪道友是不答应。
钟毓无话可说。
祝先生则是在一旁可有可无地发着愣。反正即便他开口说话,用不了几句,这二人便会自发忽略他、无视他。
好在雪萦回并没忘得彻底。
解决完多事的钟姑娘,他侧头看向祝先生,面露不解,显然正等待着祝先生的解惑。
祝先生眼神幽怨,语气如同生硬的铁块,道:“就是天道告知我的。”
“是江川?”
雪萦回半垂下头,问他。
皆因祝先生比之还要矮上一个头,让他不得不低头,才能够与他对视。
至于钟毓此时的身量——
那是不提也罢。
江川?
钟毓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目光也随之转向祝先生。
那兔子灯灯芯中的火焰出自雪萦回之手,自是不大一般,能够在幽邃的地宫中清晰地映照出祝先生那张脸。
他撸了撸不算长的美须,道:“不是江川。”
祝先生被二人死死盯着,仍旧是一副泰山崩于顶而不动声色的模样。
与先前水浸青衫,步履沉重的狼狈样儿不大相同。
可这,才叫人觉着奇怪。
太冷静,反而不像祝先生了。
不管怎样,钟毓心里已经替他盖棺定论了。
雪萦回熟稔地与钟毓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那眸淡淡转过来时,钟毓心尖儿一颤,轻易便能瞧见他眉下鸦羽一般的长睫,与其似乎是浸润在水雾、冰霜里的瞳仁。
如同蕴藏墨点,又幽深。
……
光是一路上的机关,便叫人鼓捣了半天。祝先生再不瞧人眼色行事了,一路上只干巴巴地看着,看着他们两忙活到额头发汗。
钟毓觉得祝先生此时的心情定然是很美妙。
地下仍旧是深黑,估摸着地上已经白日当空了。
若巡鹰卫寻不到他们——
巡鹰卫……根本不会寻他们这二位闲杂人等罢?
最多来寻祝先生这位还算是名声鼎盛的丹药大师。这些日子学院中都停课,至于为何,自然是因为天罡鼓这等大事了。
天河回灵阵么。
这阵,钟毓是必定是要毁去的。且不论天道到底需不需要祝先生一介凡人去拯救,便是他话中言辞,亦有诸多漏洞。
与天道搭边儿的,都不好。
江萦回亦是这般说的。
不愧是半个师徒,两人近乎志同道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