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先生闻声,一把站起。
钟毓眼神微动,生怕他做出些什么事儿来添乱,疾言厉色道:“别动,坐下!”
虽她在祝先生面前没有什么威信,但好在此时她的声音够果决、够严厉,愣是让祝先生乖乖坐下了。
她双手一把拽住雪萦回后腰衣物,用力将他往回扯。
“你看上那棺中人了不成?这般猴急?清醒一些!”
发狠的调子,声儿却不大。
若实在不行,便将他迷昏,打昏也可。
但若他今夜醒不过来,亦不过是多带一人出这井,应当无事。
雪萦回不应声,仍旧目光向往地要往那玉棺走去。
魂体隐隐出窍,比那躯壳要先行上半步。
他不是第一回不理钟毓,却是第一次忽视得如此彻底。虽说是因为他被这玉棺魔怔了,钟毓心头却倏地燃起一丝火。
那火,有辛辣的味道。
随即,她心中微妙更甚——
还是头一回见雪萦回如此热络,不想竟是对着一具死尸。
这还有可能是一具千年不腐的死尸。
他若是喜欢,想来……也不是绝对不可以的。
钟毓脑中灵光一闪,舒了口气,双手自他周身穴位碾转,十指纤纤,落指飞快。
这一套,有清神醒脑的功效。
当年,她被江萦回与那人救下,那人虽神秘如斯,却是教了她不少东西。
如何分辨草药,尤其是迷魂散一类。
这一套手法,亦是他教的。
杂七杂八的东西,确是教了她许多。未成想,前几年无论如何也用不到的,竟在这短短几月里竟是用到大半。
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即便如此,雪萦回仍只清醒一瞬。
他亦有觉察此事,于是赶紧说道:“这玉棺中人,似乎与我血脉相连。”随后,便又陷进了先前的魔怔之中。
这玉棺与他有关?
是叫她不要阻挠?
还是嘱咐她千万阻挠?
便是因为血脉相连,夺舍噬魂之事存在更甚。
因血脉相传之人,往往更不易排斥血亲的魂体。
于是便多了一套修者刻意抓来凡间界女子,生孩夺舍的保命之术。
这术法,曾搅得天下大乱。
子非子,父非父。
……
而他今日因此魔怔,且魂体出窍。由此看来,棺中人手法并不温柔和善,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等着雪萦回。
若非如此,为何偏偏需要魇住他,还这般不大礼遇于这人。
想必雪萦回――
定是叫她阻挠。
她手下动作不慢,一掌朝雪萦回脑后横劈过去。
雪萦回左手往后抓,将她那只手腕紧抓于手中。
钟毓见他右手执枪,左手同样不得空。找准时机,她欲要以另一只手成掌,往他后颈处劈去,却不料雪萦回左手发力,将其振飞出去。
祝先生这回是真的坐不住了。
因这动静着实有些大。
“坐那!别动!”
钟毓见祝先生有异动,立刻冲他喊道。
现下这模样――
雪道友大抵是要六亲不认了。六亲都不认,何况是她这道友呢!
可不能让祝先生这拖油瓶过来挨打。
许是雪萦回被怔住了,竟是连使力方向都不大记得了。钟毓竟是被他狠狠砸到玉棺旁,她后脑勺恰巧撞在一处角上。
她觉得这还不算疼,只略略吸了一口气儿,却是再没空关注祝先生了。
钟毓双手按在土上,身子飞速弹起,给了直往此处而来的雪萦回当胸一脚。
道友,对不住了。
瞧你前襟都黑灰了,下回定赔你一身顶顶好的雪域法衣。
你亦是雪域之人,想必穿得很惯。
她这一头还在打斗之中胡思乱想,雪萦回却是被她一脚踹得后退几步。不过亦只有区区几步,因那枪尖入地,牢牢稳住了他身形。
钟毓自是该趁胜追击。
但她没有武器,只得从储物袋中划拉出一袋粉末。
这一袋,她曾闻过的,是辣椒粉。
雪萦回枪尖往上挑,钟毓将那一袋辣椒粉投掷到高处。
被魇住的人,都是没有什么理智可言的,他果将那枪尖刺向这一袋辣椒粉,红艳艳的粉末便破袋而出,纷纷扬扬,真是好不热闹。
“咳咳——”
钟毓听到他呛咳的声音,瞧见他双目紧闭的脸。
她敛息往他身后闪去,一掌劈下。
雪萦回如她愿倒下了。
“……有点分量。”
钟毓从他身后揽下他精瘦的腰肢,虽心中已有准备,仍是叹了一声。
应当是骨头重。
祝先生还在原处,他到底不敢在蒙着眼目、哑了嗓时独自开溜。
她半抱半拖着他欲去往祝先生那儿,转念一想那兔子皮毛恐容不下他这么个个高腿长的男修。储物袋中尚有旁的皮毛,可堪一用。
钟毓单手搂住雪萦回,往土丘微微起伏的边边上扔下毛毯。
祝先生很是躁动。
“莫急,快好了。”
钟毓随口道。她亦不知她说的是什么,总归是个敷衍的话,算不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