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萦回嗓音微顿,“许是罢。”
待江川远去之后――
院中师长上台去讲了些安抚的话,到底不如江灵秀所言有震慑力,但意在使人心不散,因此也算尚可。
总之,江灵秀那如刀锋锐的眼神是永远记在众人心底了。
至少在此次还未曾发生罹难结束之前,都不会有人忘记。
再没有这样一个女子,掌控全局,临危不动,意气风发,能一语断乾坤。
须知,巡鹰卫皆数直属于她麾下。
“那我来时的高台呢?为何我一入此境,便是在明月台。”
钟毓转过身,那双眼直直盯住他。
相较于郎君的清高、不染尘粉,她更愿看到高岭之花被人攀折下来。
若这攀折之人是她,想必也极妙,只是不要是这一朵花。
这一朵――
她可无福消受。
雪萦回垂眼,道:“那一处与外界相连最近,我日后两月,皆去明月台布阵。待天息境至宝到手,便可不堪破幻境而离去。”
“为何?”钟毓一愣。
雪萦回状似疑惑不解。
“天息境至宝呀,雪道友不想要?”钟毓轻声笑道。
二人这厢正窃窃私语着。
前头的修士却不大耐烦了,那男修回过头来,见是钟毓,讽道:“大敌当前,你竟还有心思这般风花雪月、谈情说爱?不知羞耻,离我远着些!碍着我听师长论道了?”
“论什么道?现在可有在论道?”
钟毓盈盈一笑,毫不留情地回击道,“依我看,你这榆木脑袋、王八修为还是趁早莫修道了!”
榆木脑袋是愚蠢,王八修为是一动也不动。
男修额角青筋暴起,正欲怒骂道:“钟毓!你这……”
雪萦回眸中冷色乍现,他垂下眼去看这男修。
隐没于暗处的身法骤然失效。
那男修见与钟毓同流合污地“谈情说爱与风花雪月”之人竟是雪萦回,登时一句话含在嘴里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
气氛一时沉闷。
台上师长安抚之语仍未完毕,这一个小角落的人却都已神思不属,悄悄地竖起了耳朵。
“钟毓……你、你修为弱,早些回去休整罢。总归……我们这里也不需要你。雪师兄,不如你送小钟师妹回去?她若一人回去,我这做师兄的,也很是不放心。”
男修忽然福至心灵。
雪萦回转头,见钟毓面上带笑,便询问道:“钟姑娘,走吗?”
钟姑娘心情好了不少。
她笑着应道:“好,多谢雪师兄送我回去。”
钟毓协同雪萦回才走远,那男修额上的一滴汗水堪堪滑落,他气闷道:“你们怎的不告诉我——钟毓的姘头,竟然是雪燎?”
旁的人摇摇头,不由失笑。
大家都巴不得有热闹好瞧,怎会刻意去提醒他,总归,学院之中,雪萦回也不会拿他怎么样的。
“赵师弟,你怎的说话这般难听?既是两情相悦的事情,怎可叫做姘头?”
“他二人皆为江灵秀所厌弃,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我看雪燎能嚣张到几时?”
男修一时激愤,反驳道。
台上的师长隐约从人群最末处听到喧哗声,皱了皱眉头,道:“肃静!”
……
幽蓝色灵力罩子隔绝了滂沱大雨与其声,这颜色,在夜中甚美。
“雪师兄……”
“不必唤我雪师兄。”
他边走边说,“此地不过是幻境,你勿要过于沉迷。”
钟毓想到方才她在明月台之上,轻易被幻境中的人像激怒、时而止不住地要去怜惜那人……她最是易将此中人物当成是活生生的人,想来是记不得这竟是幻阵了。
想必,这便是天息境与旁的幻境最大的不同。
无怪乎此幻阵出名。
她脸色微沉,却仍旧咧着嘴笑道:“我不过是逗你开心,你却当真了。”
“为何逗我开心?”
他脚步微顿,“他人喜乐,又与你何干?”
钟毓这才真笑了。
“雪道友怎会是旁人。”
分明是与我一同入秘境的半个生死之交呀?
这孩子,可真是爱梗着脖子说谎,分明心里想要的不得了,却还是怕这份情谊烫手,非要逮着问个清楚了才肯收下。
他这样,将来若是寻道侣,可是吃亏得很。
一方面端着高岭之花的架子,拒人于千里之外,另一方面又不愿意接受小姑娘的好意。
如今,钟毓可算是看明白了。
“不是什么雪师兄。你若实在想,我亦可勉强任你唤作萦回。”
他垂了垂眼睫,耳尖微红,颤声道。
那双沉醉着刀枪剑意的眼里,俨然是一副还未成形的《桃花源记》。
《桃花源记》啊,真真是一朵极美的桃花!
钟毓心道这事儿不妙。
可劲儿逗着玩罢,这便逗出问题来了。
“若说真的,天息境至宝,你当真不心动?”
她没搭理这人有头有尾的话语,反而提起先前未尽的话题来。
气氛一时无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