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十年前,当他睁开眼睛看到兄长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时,那种撕裂的崩溃!
那是他的心魔。
韩玹的心一直在颤抖,他一声声低叫着秦柏的名字,希望看到他再次睁开眼睛,跟自己说话……明明昨夜那个时候,他的声音还同往日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秦柏,小柏……表弟!坚持,我……我很快弄你出来!”
“小柏你看,雨停了,天也晴了。”
“日头出来了……”
韩玹用衣襟把秦柏脸上、脖子里的泥渍一点点擦拭掉,用恢复干燥的手掌将他湿漉漉的脸擦干,把额前的发丝顺到一边……
虽然秦柏只有十五岁,身体才刚刚抽条,但是他的容貌却已渐长成。秦柏长得像他祖母,眉目飞扬,鼻梁笔挺,嘴唇薄削,面目清冷。
微弱的日光投射在秦柏脸上,他长长的睫毛挑着剔透的金色,连肤色都变得剔透温暖起来,少了一丝清冽冰冷,多了一种温润华贵。
韩玹记得,皇祖父一直不太喜欢这种面相,曾说秦柏的祖母是薄情薄幸之人……
秦柏的嘴角勾起一个不太明显的弧度,声音低低嗯了一声:“嗯……很暖和。”
韩玹身体一震,连眼睛都直了,不敢相信的看着秦柏的睫毛如羽翼般微微抖了一下:“小柏?你醒了!觉得怎么样?”
秦柏缓缓睁开眼睛,仿佛不能承受太阳的直射,又微微眯了起来,眯成一个微弯的弧度,像一只慵懒的猫,他的声音带着一些艰涩的沙哑:“我听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韩玹一怔,笑道:“是的,表弟生来便是厚福之人,所以……”韩玹抬起头,继而被眼前的队伍惊得失了一贯的冷静:“你看!舅父来了!!!”
远处,秦翊川的队伍终于到了,迎着温暖的晨光正急急而来,走在最前的却是宋玉……
“父亲……”秦柏喃喃道。二人都同时感觉到了彼此激烈的心跳声,韩玹抱着秦柏肩臂的手竟微微发起抖来。
看到终于有人来接,秦柏终于感觉到了温暖,感觉到自己活了过来,甚至,他感觉到了膝盖处传来的隐隐刺痛,犹如钢针刺骨一般!
秦柏推推韩玹紧紧搂着自己的胳膊,手指软软戳了戳他□□健壮的胸膛:“起来,把衣裳穿好。”
“不。”
秦柏:“……”
“什么是不!别人看你这样……算怎么回事?!”
韩玹撇撇嘴,只得起身把衣服整理好,看了一眼旁边被淤泥湮没的铠甲,抬起脚发泄般踢到了一边。小家伙这过河拆桥的本事真是练就得炉火纯青啊,都什么时候了还穷讲究,也不知道那双腿……
韩玹回头看一眼秦柏苍白的面色,抿了抿嘴没再说话。
……
秦将军身材魁伟、面目俊朗,独有着成熟男人的内敛厚重之气,一身重铠更是为他增添了几分血气,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这位大辰朝第一武将,虽已年过四十,依然风采凛凛,气势非凡!
秦柏的祖母非常疼爱这个儿子,因为他的样子,俨然就是当年的宁国公!
所以秦柏的祖母做为大辰朝最为富贵的公主,当年为了下嫁一贫如洗的丈夫,跟她的父皇闹得不可开交,若非其母调停,几乎要断了父女情分。
“父亲。”秦柏低声唤着站在面前的男人。
秦翊川俯下身,微微蹙眉摸了摸儿子的额头,沉声问道:“柏儿,撑得住么?”
秦柏点点头,眸中浮起信任与坚定之色:“我没事,父亲。”
秦翊川再没多话,他把铠甲脱下来,将身上的衣服也一件件褪下,裸露出黝黑健壮的胸膛,下面也只留一条薄薄的衬裤……然后,才把铠甲贴着肉身重新穿戴上。
“父亲?”秦柏惊异不已。
韩玹也是满目诧异,看着舅父把自己的衣服给儿子一层层裹在身上,低低叹了口气,这才带着人开始动手……
原来这个一贯沉默的血性汉子,也有他极少展露的温柔。
韩玹的眸中,浮起了一层薄薄的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