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翊川带着人费了很大工夫才把秦柏从那棵倒地的树下弄出来,用简易的担架抬回营地去紧急处理腿伤。韩玹也没多做停留,只把情况说了下,让秦翊川安排人或挖地或下山去救其他还有可能活着的兵士,便跟着秦柏一起回营地。
山路难行,等他们终于到的时候,已经晌午了。
驻地军医是个威武粗壮的彪形大汉,长着一双粗短肥胖却极是灵活的手,但是他的形象实在难以和医者联系起来,韩玹看着他的样子,满脸的不信任。只不过这里实在没有别的人可用,韩玹只得亲自动手帮忙,把秦柏洗刷干净裹进被子里,让军医给他医治。
秦柏后颈处有一条很长的划痕,不过幸亏不太深,已经不流血了,所以只做了简单的包扎,最为严重的便是双腿。他的双腿肿得厉害,在泥水中泡得太久泛着不自然的白,军医用棉球蘸着药酒给他擦拭伤口,疼得秦柏一头冷汗,连头发里都渗出了汗水,滴滴答答落在他瘦削的肩上。他紧紧咬着嘴唇不做声,苍白的唇上渗着被牙齿咬透的淤血。
韩玹看在眼里,心头一下一下闷痛。
军医道:“少爷的右腿伤得重,需要重新接上,你忍着点。”
韩玹心下一沉,伸手把秦柏的牙齿一点点掰开,把手掌横到他唇间,低声道:“要是痛得很,咬着表哥吧。”
秦柏深吸口气抬起头,嘴唇颤抖不已,晶莹的汗水自眼角滴下,他虚弱的笑笑,道:“我受得住,表哥还是先出去走走吧,一会儿就好。”
军医闷声道:“准备好,我要接骨了。”说着粗糙的大手抓住秦柏膝盖两边,猛地施力挤向中间,“咔吧”一声脆响。
“啊——”秦柏痛得大叫,一把抓住身上的被子,指节泛着不自然的苍白。
韩玹一把抱住他,把胳膊往前一送,秦柏一口便咬了下去,一个血红的齿痕瞬间在他胳膊上透了出来!
韩玹痛得差点跟着叫出来!
秦柏良久才缓过一口气,抬起满是汗水的脸,恍惚的道:“玹表哥。”
“我没事。”韩玹低声道。
秦柏长长的舒口气,脑袋一偏昏了过去。
军医擦擦额头的汗水,将薄被盖回秦柏腿上,深吸口气站起身,恭敬道:“玹公子,秦小少爷需要休息,待腿上消了肿,便能好起来,养伤期间万不能下来走动,定要静养。”
“明白了。”韩玹点点头。
“玹公子还有什么吩咐?”军医道。
“他的腿……”韩玹突然停住话头,低头看了秦柏一眼,眼神渐渐暗下来,终是挥了挥手道,“没事了,你去忙吧。”
“我去配药。”军医弓背行礼,转身退了出去,韩玹深吸了口气。
他想问的是,秦柏的腿,还能恢复如初吗……
胳膊上痛得揪心,韩玹低下头,那里泛起一圈分明的齿痕,淤着血,秦柏的头就枕在旁边,嘴唇几乎要贴到他肌肤上。
秦柏就像刚从水中捞出来一般,浑身都是凉涔涔的汗,脸上和脖颈上的汗珠裹着晶莹的色彩,在他光滑细腻的肌肤上缓缓滚落,性感得一塌糊涂。
秦柏痛得昏厥了很久,消瘦的脸上渗满了汗水,双唇紧闭抿成一条痛苦的线,失了血色,连眉头都紧紧拧在一处,英俊的面容痛苦得有些扭曲。韩玹从一边拿过早已备好的帕子,笨手笨脚的、小心的给他擦拭汗水。
阳光自密林间执着的投下来,投入二人独处的帐中,洒下一地金辉。一切都安详如昨,甚至连秦柏渗着汗水的虚弱面容,都没有什么不同以往,但是,这个自小在马背上驰骋的少年,还真的再有往日肆意张扬的风采吗?
……
帐中是死寂般的沉默,韩玹过了良久才试探着开口道:“小柏?听到表哥说话了么?感觉怎么样?”
秦柏的手指痉挛般抽动了一下。
韩玹把帕子拿开,秦柏缓缓睁开了眼,眸中是一片茫然:“玹表哥。”
韩玹心中莫名痛了下,低声道:“没事了,小柏,军医说等你的腿消了肿,便好了……”
“我是不是,再不能骑马了?”秦柏眼中浮起薄薄的晶莹。
韩玹的心脏一阵抽痛。
“不……不会的。感觉怎么样,还很痛?”
秦柏顿了顿,低声道:“好些了……父亲呢?”
韩玹沉默了下,避开了秦柏清淡的视线:“很快就回来了。”
秦柏了然的笑了笑,虚弱的嗯了一声。
两人再没说话,各自想着心事,屋内陷入死寂般的沉默,直到宋玉端着一碗粥进来,立到韩玹身边:“玹公子,粥熬好了。”
韩玹把热腾腾的粥接到手中,先舀着喝了一口,喝到一股腥甜的草药味,不由皱眉:“里面放了什么?”
宋玉淡淡道:“补药。”
韩玹品了品舌尖上残留的味道,不悦道:“他嘴里现在就是苦的,你让他喝这个?”
宋玉想了想,认真道:“那我等少爷喝了粥,回城带些蜜饯回来备用?”明明一句充满讽刺的话,但是配上宋玉认真的神色,愣是显出了诚恳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