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鸿霜低头定睛一看，便见到那个黑色面具系在耳边的带子不知何时居然被斩断了，它掉下来，“咕噜噜”滚落在地上。

真的完了。

他突然感到一阵惊惧的慌乱席卷了全身，仿佛有一股细小的电流正从头发丝直传到脚底心，痛麻得他寒毛根根束起。

莫鸿霜此刻面上的神情一片空白，正如他几乎已经停滞住思考的大脑。他半扬的唇角就这样僵在那里，划出一个滑稽而诡异的弧度。

莫鸿霜慢慢地抬起头，对视上了落寒修的眼睛。

他浅色的眸中，往日的清冷淡漠已然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十分复杂的情绪，好似将世界上所有非正面的情感都给杂糅在了一起。其中有憎恨，有不甘，有愤怒，有悲哀，有痛苦……

它们互相交织成一张细细密密的网，覆盖在他的脸上，最终融成了一种到达极致的疯狂。

没错，是疯狂。

莫鸿霜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自己所看到的了。

对面那个人全身都在颤抖，发颤的右手再也握不住剑柄，长剑掉落，发出一声脆响。在月光下，他的脸被染成了惨白到近乎透明的颜色，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死死抿紧了，正泛着青紫。

他的眼白中不知何时爬上了一点又一点的血丝，眼底一片赤红。披散的长发将他的半个脸都隐没在阴影里，如同地狱里爬出索命的厉鬼，显得狰狞而又可怖。

“你……”

落寒修张了张嘴，用沙哑的声音艰涩地吐出了第一个字。

莫鸿霜站在原地，身体跟被冻住了般动也不动一下，只感到寒风从衣襟灌进来，吹得他全身发冷。

“莫——鸿——霜。”

落寒修从微张的口中清晰地叫出了他的名字，每一个字都说得极慢，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味道，以及……滔天的恨意。

他的声音很轻，在风中发着抖，仿佛一吹就散了似的：“你回来了。”

莫鸿霜望着他的样子，嘴中无缘由地一阵发干，他袖下的手紧握成拳，回应道：“我回来了。”

在一阵令人不安的死寂后，空气中突然响起了笑声。刚开始还很低，几乎微不可查，而后笑声愈来愈大，声声悲凉似杜鹃泣血，令人心头发悸。

落寒修冷笑着看向对面之人，眼底却无半分笑意。

本就姣好的面容在这一笑之下显得更加鲜活而动人了，却又如同绽放的罂粟，美则美矣，但那下面藏着无尽的危机与杀意。稍不留神，便会葬身于此。

莫鸿霜被他笑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刚想让他别笑了，眼前便是一花，好像有什么扑了上来，按着他的肩头，带着整个人直直朝后倒去。

下一刻，莫鸿霜的后脑勺重重地磕到地面，痛得他头晕目眩了好一会儿。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身下是冰冷而硌人的地面，传来的凉意叫他清醒了几分。

莫鸿霜一睁眼便看到了落寒修那张放大版的俊脸，以及仿若凝成实质的冰冷视线。他正俯在自己的身上，眼中的赤红尚未退去，未束的长发垂落，发梢搔得他的脸颊有些痒。

莫鸿霜盯了他一会儿，最终开口问道：“你就这么恨我？”

他本以为都过去了十多年，落寒修过去饶是再怎么恨自己，如今都应该是淡了许多才对。没想到现在一见面，通过他那番近乎癫狂的表现，才知道这人是恨自己恨到了何种地步。

听到这句话，落寒修的眼中竟有片刻的失神，他呆愣一下，随即反问道：“你凭什么觉得我不会那么恨你？”

莫鸿霜微怔。

是啊，他凭什么会这样以为。

仇恨，是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的，除非自己死了，也就再没有能恨的人。可，自己却又在多年后完好无损地回到了他的面前。

试问，怎能不恨？

肩膀处突然传来阵阵剧痛。

莫鸿霜皱眉扭头一看，才发现落寒修的五根纤长如玉的手指竟狠狠穿透了自己的衣服，陷进了皮肉里，刺目的鲜血沿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流淌而下。

不给他片刻喘息的时间，落寒修抡起另一只手重重朝他的脸砸去，莫鸿霜连忙伸手在半空截住了他的拳头，巨大的冲力震得他虎口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