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洁的月光之下，隐约可以看见有两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各立于高高的飞檐之上，衣袍飘扬，墨发飞舞，临风对峙着。

其中一人全身着黑，脸上也被一个玄色面具给遮得严严实实。他的声音透过面具，叫人听起来带着一种不太真切的微哑：“我说这位公子，你跟我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啊，非得一直紧追着我。我刚刚都把汀州城绕了个遍，一回头，你居然还在我后面跟着。”

另一人身穿白衣，容貌俊秀，眉眼清冷，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他冷冷开口：“把面具摘了。”

“好吧好吧，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长什么样，我就告诉你。”莫鸿霜无奈地用手点了点自己的脸，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其实啊，我长得可丑了。不仅脸型长得奇形怪状，而且右半脸上有一块巴掌大的黑色胎记，上面还长毛。额角又被划伤过，至今仍留着一道这么长、这么宽的疤。”

一边刻意拖长自己的音调，莫鸿霜又伸出拇指和食指夸张地比划了一下：“害怕吧，吓人吧，吓人就对了。不给你看脸，这是为你着想，我怕揭开面具——吓死你！”

可不是嘛，落寒修要是真看到自己的脸了，当场就能吓得他呆若木鸡、五雷轰顶。

莫鸿霜藏在面具下的脸促狭地笑了一下。

毕竟自己早就“死”了。

落寒修琥珀色的眸中却毫无半分波动，他缓缓举起了剑，剑尖直指向莫鸿霜：“我再说一遍，把面具摘了。”

莫鸿霜见此，不着痕迹地后退了几步，继续满嘴胡话：“你这人可真是油盐不进，就只会重复这一句话吗？刚才不都说了，我特别特别丑，怕揭开面具吓到人。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再给你形容得细致一点，我……”

还没等莫鸿霜说完，便看到落寒修携着雷霆之势持剑直接刺了过来。

“聒噪。”

他却早有准备地偏头躲过了，并猝不及防地一把用力抓住了落寒修的手腕，话语中隐隐带些笑意：“公子手段怎能这般强硬，就为了看我的脸，才说了没两句话便要动手，莫非是上辈子跟我有仇？”

啧，可别说，真的有，还是深仇大恨的那种。

“放开。”落寒修低喝一声，手肘同时狠狠向莫鸿霜的胸口撞击过去，令他忙不迭松开了握着人家腕部的那只手，堪堪避过。

莫鸿霜状似受了重伤地捂着胸，夸张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好痛！你也太过分了吧，我原本看你相貌堂堂，以为是个可以结交的正人君子，没想到……没想到你居然有窥看他人隐私的癖好！我刚才只是正当防卫，你却因我不遂你意，就对我下这般重手，真是好狠的心啊！要知道，强扭的瓜可不甜。”

若是有不知内情的人在场听了，可能会真以为落寒修把他给怎么着了。

落寒修抿紧了薄唇，干脆不再对眼前这个唧唧歪歪一堆废话的人多施舍半个字，手上挥剑如神，发出数道残影，朝莫鸿霜袭去。

他则脚下步伐变幻，身形微动，游刃有余地在其中躲过每一道剑风。黑袍翻飞间，便已巧妙地化解了剑招，竟不伤其分毫，远远望去，就好像是在月下惬意地漫步一般随意。

落寒修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眸中闪过一丝异色，好看的眉头也不知何时微微蹙起，似乎在思索在什么。

下一刻，他却徐徐放下了执剑的那只手，无声地朝前走了几步。

“怎么？不打了？”莫鸿霜见他这般动作，紧绷的神经也逐渐放松下来，勾唇道，“这才对嘛，为了看我这张丑脸，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像什么样子。”

只见他沉默了一瞬，开口说：“我要跟你谈谈。”

谈谈？

莫鸿霜愣了一下。在他的记忆里，落寒修这个自带冷气的人形冰山可不是会和陌生人好好“谈谈”的性子。

难道一晃十一年过去，他也会耍小聪明了？

想到这里，莫鸿霜不由提高了几分警惕。

但他语气如常，漫不经心道：“谈什么？难道公子你……”

话还未说完，眼前便是一阵刺目的灵光，不过半个呼吸的时间，那剑锋便已气势汹汹地到达了面前，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态。

果然有诈！

来不及多想，莫鸿霜使出全身解数来避开那道凌厉的剑招。它贴着耳后根击了出去，斩下几缕他飘扬的墨发，在莫鸿霜身后的墙壁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印痕。

转头望了望那面无辜遭殃的墙，他长吁了一口气。

好险好险，要不是自己过去了解落寒修，提前察觉到他的异常，刚才就真的会中招了。

但还未待莫鸿霜的心情完全平复下来，便忽的感觉夜风吹到他的脸上，带来些丝丝凉意，心跳顿时吓得漏了一拍。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