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陌鹂的生辰在三四之后,这几日尹鹤归一直躲着她,连他平日里最喜欢去的松鹤听泉台也不去了。
苏陌鹂坐在青牛石上搂着仙鹤,问道:“元柏,这里叫做松鹤听泉台,种的都是松树,为何那里会有一株杏树?”
“这是很多年前的江湖大会结束之后,墓主回来亲手种的。可惜寒山墓寒气重,怨气多,这般娇]/[嫩的花熬不住,所以只开了一次。”
“寒山墓……”苏陌鹂展目看了看四周,叹道:“寒山如此美丽,尤其是寒山之巅的松鹤听泉台更是绝美之景,为何要被叫做寒山墓?”
“玉仙不知道?”元柏惊讶的看了一眼苏陌鹂,说:“是因为墓主杀人如麻,所以这里被人当做墓地,便叫做寒山墓了。您瞧那汪殷]/[红色的血潭,原名流泉潭,后来不知为何渐渐的变红了。世人都说,是墓主长锏下的人血染红了流泉潭。”
“我知道。”苏陌鹂垂下眼睛,点头道:“这种话,我听了很多很多次了。可是他不是那种人,你成日陪在他身边,难道也不了解他吗?世人说流泉潭是因为长锏上的人血,你们也觉得是这样吗?长锏能染上多少血?怎么可能染红流泉潭?”
“这……”元柏语塞,答道:“若不是玉仙您在这里,这松鹤听泉台墓主一般是不允许别人来的,我们都是在石阶下回话的。清澈的流泉潭变成红色的血潭是因为人血,这话是江湖上传的,至于到底为何,小的真不清楚。”
苏陌鹂没有责备元柏的意思,她只是把心底的疑问说了出来而已,她望着淡红色的血潭,轻声道:“我也不清楚,我当年忘了很多事情,我不该忘的……那天他病了,心情不好,说话有些冷冰冰的。我却不理解他,反而跑了出去,我不该这么做的。”苏陌鹂苦恼的捂住自己的脸,叹息道:“可是有时我总觉得自己不认识他,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玉仙,您是不是有心事?要我请墓主过来吗?”
苏陌鹂无奈一笑,摇头道:“我]/[日日夜夜的等在青牛石上,就是想见他一面,你觉得他不知道吗?如果他愿意见我,可能早就过来了。”
元柏垂眸,不知要怎么接话。
苏陌鹂叹了口气,看了看旁边盛着红豆的小盆子,说道:“明日是我的生辰,你去提醒一下他。请他……一定要来。”
“是,玉仙还有什么话吗?”
苏陌鹂用手指托起几颗红豆,手心一转,红豆一颗颗的落回盆中,发出细小的声响。
“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苏陌鹂握紧手里仅剩的几颗红豆,又吩咐道:“你去帮我找一盘棋,还有一些蜡烛。”
上一世的时候,尹鹤归时不时会端出棋盘想要跟她下一盘,但是她实在不喜欢下棋,所以从未与他认认真真的下完过一局。
虽然明日是她的生辰,但是她想讨他的欢心。
自从那天她害怕他的眼神跑走后,她便担心他们二人之间会存了隔阂,她不想如此。所以借着明日生辰,她一定要做些什么弥补一下。
“……所以,她现在就把红豆粥熬上了?”尹鹤归抱臂站在书房的窗户前。
元柏在他身后应道:“是,此时红豆粥正小火慢熬着,玉仙抱了许多的蜡烛在寒山之巅忙着。玉仙吩咐我说,在天色还暗,却快要亮起的时候请您起床。让您自己走去松鹤听泉台,她会在那里等您。只要您愿意天快亮的时候过去,就算是您给她的生辰礼了。并且……她说若您不去,她就不走。若您去了还是想赶她走,那她立刻就会走。”
尹鹤归根本猜不到苏陌鹂想要做什么,可是他想,总不能让她真的一直住下去。因此,等到时辰差不多的时候,尹鹤归便往松鹤听泉台走去。
走在路上,他发现寒山墓各处的灯火都被灭了,漆黑的凌晨无光无星,他知道这一定是苏陌鹂吩咐的,越发不明白她想做什么。
路口一转,尹鹤归远远的望见寒山之巅的听泉台有着温暖的烛火光芒,四周皆是墨一般的沉黑,只有那里莹莹的亮起一角飞在山峰上,如同仙子做的仙术,朦胧美丽。
不知走到了何处,他脚下的路两旁稀稀疏疏的摆了蜡烛,一串串的烛火,自矮向高的引着前方的路。
“鹤归。”
尹鹤归听到苏陌鹂唤他,抬起头望了过去。
居然看到她换下了惯常的白衣,身着一袭艳红色的衣裙站在听泉台的石阶上对他微笑着。烛火盈盈,红色的衣衫衬得她肤色如白玉,一双眼睛映着烛辉,恍若藏着丛丛杏花在眼中,明媚娇媄,温暖人心。
仙鹤守在她的身侧,忽而引吭高鸣,惊起一阵寒风瑟瑟,自苏陌鹂的身后呼啸到尹鹤归身边,袭得他宽大的袍子骤然凌风而起,猎猎作响。此瞬间,他身后所有的烛火尽数灭去,骤风将他来时的路吞进黑暗之中,唯有他眼前的她巧笑如嫣,恍若仙人。
尹鹤归被眼前的伊人惊艳得失了神,他望见她身后的天空渐渐散去了黑暗,清白之色染上云端,已是快要天亮了。
苏陌鹂感觉到身后的天光,对着站在石阶下的尹鹤归伸出手,笑道:“鹤归,上来吧。”
苏陌鹂看着尹鹤归,见他的神情不似平常那般冷漠,竟还愿意对她伸出手来。她立刻紧紧的握住了他,拉着他走上台阶,指着青牛石上的小案笑道:“你瞧,那上面有两碗红豆粥,一盘棋,还有一对儿遮在屏风后的龙凤烛。”
“龙凤烛?”尹鹤归盯着被屏风保护好的烛火,疑惑了一声。
苏陌鹂笑着点头道:“龙凤红烛引天明,从此生死不离卿。”
上一世时,尹鹤归曾告诉她,这句话是她在与他圆房后的第二天写的,可惜她忘了。
她忘了太多事情,也忘了她是不是为他穿过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