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柳续把被转得天昏地暗的颐渊背回了客栈。
耗时一天一夜。
黑沙会导致大地坍塌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景象,怎么可能呢?不然境外早就是万丈深渊了。
很明显,百年后的大宸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安静,好端端的城墙为什么说破就破?这只混进了皇族的小妖到底是什么来历?真身是何物?格都携带着满身怨气回来,怎么可能只是发泄一下不甘?
异族……已经于黑沙中重生?
他最害怕的事会再次上演?
柳续眉头像是黏在了一起,愁得舒展不开,果然逃避是没有用的,麻烦总归要重新找上门,榨得他肝肠寸断支离破碎,仿佛从出生开始,一切都从未消停过。
晕后又呼呼大睡起来的颐渊像是察觉到了身下大将军变化的心情,非要破坏气氛,只见他脑袋一歪,放肆地将脸埋进柳续的脖子里,挺拔的鼻梁被大将军冰凉柔软的发丝蹭得有些痒,不由得吐了口暖烘烘的粗气。
“……”
好痒。
柳续想把他扔下去。
但渐渐地,也有东西在发生变化,从前那些围绕在身侧的恩怨终于露出了一个苗头,好不容易变得有迹可循,却又被后背上这只小火妖胡搅蛮缠一通后擅自点燃,灰烬之后,只剩下星星点点的荒谬和可笑。
笑话他们的多愁伤感。
颐渊身上仿佛真的带着能冲破重围的光。
柳续妄存侥幸地想到:“我一定要听他们的话吗?或许这次以后,就真的能结束了呢?”
可在此之前
“舅舅!我的舅啊!他把你怎么了!”谭泽雯瞪着眼熬了一整晚没见人,上冲的肝火能当烧水壶,就在他即将把客栈内所有的生灵全都抓来严刑逼问时,总算是看到了楼下的两个身影。
柳续赶紧侧身,躲开了扑过来的老侄子,抬手扶额:“没……”
“哦我知道了!”谭泽雯四仰八叉地一晃,鼻孔里仿佛里能喷出白气,他猛地插进二人中间,然后龇牙咧嘴地转向一旁的颐渊,咬字特重,“是这小子威胁你吧!”
柳续:“不……”
正巧,恰好颐渊也是一个爱添油加醋的货色,他大大咧咧地在将军背上睡醒后精神好得出奇,正嫌没地方闹腾,没想到转脸便遇上了送上门的谭老头,肯定是要捉弄一番的。
柳续见势不妙:“你别……”
“哎哟喂!”颐渊七枣八歪地扭了扭,“大将军的背上睡着可舒服了,怎么样?你有这待遇吗?”
谭泽雯直接对着颐渊一脚飞了过去。
他俩单方面地扭打了起来谭泽雯追着颐渊拳打脚踢,颐渊在屋脊房梁上上蹿下跳。
柳续算是看明白了,这俩小崽子的相处模式就是如此,有道是“狗改不了吃屎”,混账小时候靠棍子打规矩,长大了,哪怕不再好意思打,那耳朵也是不听话的,有必要的时候应该直接动刑。
“二位。”看着即将上房揭瓦地俩人,柳续下巴一抬,人畜无害地对他们勾了勾手指,“乖,过来,我有事找你们聊聊。”
颐渊和谭泽雯被这温和声音吓得一起停了手,喉头一哽,心中异口同声道:“完了。”
半个时辰后,当朝最能撒野的小王爷和最为博学的谭大人规规矩矩地并排跪坐在榻上,各自肿了一只眼睛,明显是被揍的。
打人当然是柳续,他侧身而坐,两脚被迫垂挂在床边,在小镇上崴的那条腿在来到客栈后后知后觉地肿了起来,脚踝上一圈厚厚的白色纱布和细长的小腿显得格外不衬,边缘处露出一些未消退的肉粉色,和他整个人的清瘦格外不衬,有些好笑,又有些可怜。
颐渊没见过这样的大将军,下意识地将视线粘在对方身上,甚至试图伸手去摸一摸。
毫无疑问,谭泽雯反手就对着他后脑勺又拍了一巴掌。
“舅舅,这就是我刚刚说的噬魂草。”谭泽雯献宝似的把东西送去,随后就对着颐渊翻了个白眼,“谢锦城那傻子被他那位姓许朋友拖去医馆看病了,那脖子肿得看样子没个三五天好不了的,正好你现在也可以休息一下。”
柳续取了几片叶子出来碾在手心,那叶背的脉络上少说也有十来个小口,明明已经断了根,却还在一张一合地试图吸取什么,看上去颇为恶心。
噬魂草虽然是异族,但也算得上是植物,阎魔是草木藤中最厉害的角色,达到了修炼成为人形的地步,而柳续的正巧是混有一半阎魔血脉的人族,噬魂草见了他,自然是如同面临天敌,没嚣张多久,就自个儿先咽气了。
颐渊冷笑道:“真没用。”
“还记得在哪儿发现的?什么时候吗?”柳续问道。
“听谢锦城说是在鸡宝村民出事前,迁移至小镇后,当时在队伍处于休整状态,左右无事,他就到处玩,在郊外的一片空地上找到的。”谭泽雯说,“那地方……可是大宸城内。”
柳续点点头,脸上的表情没有旁人想象中那般惊愕,放下已经空了的香囊袋:“嗯。”
“舅舅不觉得很奇怪吗?虽然这东西没什么危害,但它终究是异族,且不论它是怎么在百年前的混战当中存活了下来,最匪夷所思地是它们竟然跨过了三道城墙,在里面发芽生长!”
今日人族意外地发现了噬魂草,那么没被发现的,藏在大宸境内的异族又有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