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另一件对于阿金来说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很明显,硬要说起来,阿金对于陈勇的仇恨,比阿财对于陈勇的仇恨要来的多——阿金是死了父亲,一家人最主要的财力来源,而且是直接当场猝死的,这导致了阿金在家里没有能够放心依靠的人了;阿财是死了母亲,而他们一家人最主要的财力来源是父亲,而且并不是当场死亡,她还陪伴了阿财六年时光,尽管不能照顾阿财,但其母躺在病床上,也是一直开口慰藉着阿财的。
然后,阿金决定踏上安庆这片土地。
阿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做下这个决定。不过彼时,他二十岁,由于川沙离上海繁华市中心算是近的,因此他已经在大上海混出个名堂来了。——找到了一个好老大(不是夜哥),在为老大做事的同时,自己也用攒起来的钱开了个小商铺。有了余钱,阿金虽然从前没读过太多的书,也找了阿夜 准备让他教自己读书——阿金当时觉得读书人是受尊敬的,而自己从那时开始也为时不晚。
扯出去了许多,谈回阿金要到安庆去那件事情。或许一开始的初心,只是想去找阿千去好好谈论这件事情。其实,阿金是没有在安庆那片土地上生活过的,那个造纸厂在西安——陈勇也是在西安那边打拼过的,于是在那边开了造纸厂,他让他在那边的比他低一级的部下——在他不在时候管理工厂的时候,也要像他那样压榨工人。那位也算是老板的人,其实比陈勇宽容一点。但当陈勇在西安的时间段中(实际上陈勇在出事之前经常去西安),就没有办法像平常那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阿金父亲死了之后,陈勇再没去过西安。
对了顺带一提,阿金对西安的感情比对川沙的感情浓厚。因此,当时被带回川沙的时候,他是有些不情愿的——他想留在西安。但母亲没同意。
不过,阿金父亲死了以后,他去过几次西安。
但是却一直没有去安庆找阿千,直到二十岁。
……
二十岁的青年阿金来到了安庆。
他在当地不停打听——阿千的父亲陈勇在当地还是有点名气的,终于,好不容易找到了阿千。
阿千看到了一个外表读书人的家伙。
阿千的第一反应是疑惑问着:『谁?』阿金对阿千笑笑,随后用着国语,加上川沙口音,加上一点上海口音,再加上些许的咸阳、西安口音,给阿千解释了一长串自己父亲与阿千父亲的事情。
阿千挠了挠脑袋,答道:『我父亲已经死了。』
阿金告诉阿千,那是没关系的,并开始解释自己只是想找阿千谈论谈论双方对这件事情的看法。阿千表示,自己只是陈勇的儿子,跟陈勇的公司无任何关系,他对此事没有什么看法。阿金却告诉他,自己相信思想上遗传这种事情的发生,他很担心阿千以后会成为像陈勇那样的人。阿千笑着——他是觉得一位陌生人还特地到自己老家,并十分担忧自己未来这样的事情的发生真是有趣。阿千是觉得有趣了,可是阿金看着阿千,眼底阴沉。
——此时的阿金内心竟涌出一股杀意。
虽然阿千面部,长得跟陈勇也没有特别相像——除了眼睛、嘴型。全部组合起来,也不能够直接联想到陈勇——毕竟陈勇发福了,很难想象出陈勇瘦下来的样子。而且,阿金也没有当面见过陈勇,只在报纸上看见过照片。但是,阿金看到阿千,就总是深刻感觉到陈勇的影子在他身上浮现。
阿金握紧了拳头,想着,幸好他没带刀。
……
阿千、阿金聊了很多关于陈勇的事情。
阿金发现阿千对阿财充满恨意这件事情,是在阿千自曝自己要去复仇之后的一瞬间内。
阿金了解到,虽然阿千能够稍微认识到自己父亲做的错事,但却没有认识到阿财拯救了很多工人这件理所当然应该想到的事情。
这说明阿千他的思想还没有完全成熟,他还不能够清晰地为人民着想。——阿金这样想着。底层人民的数量远远比上层人民的数量要多啊。——阿金很想直白地告诉阿千这件事情。但是,阿金觉得在还没有了解对方的情况下,不能直接表明自己思想,于是反复用婉转的语言试探阿千。
阿金问:『如果你当老板,你会让工人做什么?』『像我爸那样?——毕竟没有经验,还是学习长辈。』阿千若无其事地直截了当道。
『你知道你爸怎样管理工厂的?』阿金沉闷地问道。阿千微笑着回答:『当然了,在他被杀之前,他可是教育过我管理工厂的方法的。』
阿金从阿千语气里能够听出来,很明显,阿千是想要让他父亲把工厂传给自己的。可惜阿财父,黄禄,干涉了这件事情,买下了全部工厂。
『可是你现在没有工厂啊?』阿金顺水推舟地问道。阿千沉默了,看着阿金。眼神一会儿闪烁,一会儿暗淡,阿金努力地猜着阿千的想法。没等阿金猜完,阿千自己微笑着说道:『所以,我才要实行复仇计划啊。我有两种方案:一种,是直接把那姑娘给杀了;另一种,是拿她来威胁黄禄。』
阿金又了解到一件事情,阿千只是为了自己。
『你难道认为你不会成为第二个陈勇么?』
阿金敲击了一下桌子,控制着自己情绪言道。
顺带一提,他们是在阿千家里谈论这件事情的。
阿千盯着阿金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阿金看阿千没有回答自己,冷笑了一声,便开始向阿千灌输一种『底层人民是非常重要的』思想。阿千则右手托着下巴,很认真听完了阿金的话。
『你让我好好想想……』阿千听完阿金说的之后,觉得自己大脑一时接收不来这么多信息,捂着脑袋,一副让客人离开的样子。
阿金一听,点了点头,认真说道:『好,那我就让你好好想想,明天我会再来的。』随后离开。
阿千一人,留在原地,没有动静。
过了几分钟,阿千抬头呆呆看着打开的房门。
自己默念着:『怎么会是这样呢?』
『那姑娘真的错误比我爸少么?』
——阿千突然搞不清楚了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