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出“人墙”,找到在一旁等待无聊正在发呆的林冼,说道:“我就说我不会在榜尾吧!”
林冼见他一身轻松,便也猜到李子继大约成绩不错。
林冼问道:“怎么?那你可是第二?”
李子继听到林冼挖苦自己的话,本来一脸欢笑的忽然变了脸,“亦之,非得如此么?咱们可是至交好友啊!”
李子继诉苦道,说完偷偷瞟着林冼。
林冼浅浅一笑,随意而去,平常面色说道:“当然。若不是至交,我可不会和你说这么多话。”
“那可多谢林大人咯!肯于小的我说这么多话,麻烦您嘞!”李子继弯腰拱手行礼,对着林冼说道。
“叔拓——!”林冼最受不得的便是李子继的给他戴高帽,每次他都无言以对。
李子继哈哈笑,“还是没学到精髓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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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中。
张勋阳看着面前端坐的二位儿郎,心里十分欣喜。
这才是大端朝堂该有的人才。
酒也不知道几壶下了肚。本来上了岁数不该多多饮酒,可张勋阳就是爱喝,好这一口长安的酒。
张勋阳道:“明日圣上会在太极殿面见这次春闱的所有上榜之人。自会有人引你们去往该去之地,做该做之事。我也打点了些人,总不能只叫那些人,差人办事。”
看着林冼和李子继这般年少,张勋阳叹了口气,说道:“转眼间,大端朝堂就变了这么多。
我也从武将成了文官,从少年郎混成了老头子。”
李子继拱手行礼道:“丞相莫要这般伤春悲秋。大端朝自会有代代人才,也会繁盛。”
“年少沙场腥风血雨见多了,杀人多了仿佛也不去怕了。一场战役数万人的伤亡,刀枪划过,仿佛那么的真切,感觉自己也许下一刻就不在这人世间了。可是我还是活了过来,带着万万人的血和泪,还有在沙场嘶鸣惨叫的苦痛。
“可当我回到那个梦里梦见的长安城,却发现,朝堂上也有腥风血雨,那见不到的刀枪更加锋利,也更多,无形的刺向你。当你想出剑时,却会被更多的人围着,他们叫嚣着你,不该出剑,不能出剑!你不得不干,只有把剑收回,藏在身上。”
张勋阳说着,上了年岁的双目,是从未有过的泪光。可泪水,就只会在眼眶里,流不下来,也不愿流。
长安,这个张勋阳在他乡夜夜魂牵梦绕思念着的长安城。
这个他想用尽一切去守护的长安城。
可一切,都那么的变化不见。
仿佛自己,又重新认识了长安。
这个长安,到底有多少面?
张勋阳觉得,自己这辈子怕是没时间弄清楚了。
盛世,可以一见吗?有生之年,自己心中的大端盛世,可以一见吗?
“大端朝,该迎来它本就应该有的盛世了。”
林冼看着张勋阳,这个万人之上的一朝宰相。
都说入了长安城,忘了世间神。这个白日声如鹊起,夜里万灯齐明的都城,这个大端朝最繁华似锦的地方。
小人物的故事登不上台面,大人物在朝堂上明争暗斗。
庙堂之上,江湖之远。
一切都那么的遥远,仿佛前面没了光明,盛世大端,几百年未见。
踏马春行,长安城里柳如云。莫嫌弃,花开正好,美人笑语盈盈。儿郎折花含笑去,衣袍染尘挥手不理。
长安,该是它本该有的样子了。
大端,该是盛世万年的大端。
“我会向圣人推荐林冼你为东宫太傅。”
林冼一惊,虽说东宫太傅并无实权,官职也并不高,四品闲职。可是这当朝东宫,可是未来的国之皇帝,一国储君。哪一位东宫太傅不是品德皆优的圣人角色?!而东宫前任太傅,正是现在的一国之相——张勋阳。
初出茅庐的林冼才区区二十余岁,及冠不久。若是真的如此,怕是世家大族人起而攻之,必定阻拦使此事不成。若是真的成了,怕也是惹人口舌。
林冼站起,拱手行礼道:“此位过重。还望丞相大人三思而行。”
张勋阳摆手,示意林冼不要多余礼数。
张勋阳道:“我当然知晓这事肯定行不。何况,太子怎么也算是王家子弟。这皇后肯定第一个站出来不同意。然后是王家和百官跪求皇上不可不可。哼!早看多了他们的把戏。不过我就是要先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即使不成,也要让他们知道,皇帝,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他们虽说人多势众,权势滔天,朝堂上说话也不畏惧什么。不过皇帝毕竟一国之君,他们也会顾及。何况,这只不过是变法的第一步。若是真要变法,那还要更多的争权!”
林冼听罢,垂了眼眸,只好又平静坐下。
李子继也没料到张丞相会来此一招。虽说是有些作用不假,可是这一招,分明就把林冼推到了世家大族面前,将来林冼必然处于一个人人针对的局面。
李子继直言不讳道:“可是这样,亦之不就成了众矢之的?”
“成大事者,怎会畏刀剑?”张勋阳道。他也知道,这确实对于林冼来说,不是个好事。可是,总要走第一步。
李子继依旧不肯退,道:“可是,世家大族的能力,比刀剑更甚啊!”
张勋阳红了脖子,厉声道:“他们有刀剑,我们也有!我张勋阳,便是你们的一把利剑!虽然老了钝了,却也是真真切切杀过人的!”
“丞相大人......”李子继被张勋阳的气势震到,虽然张勋阳年过半百,可武将神色依旧在,这几句话震人心肺。
“有我保驾护航,可安心?”张勋阳笑着问道。他的眼前模糊起来,湿润的眼眶却流不下泪,他再问道:“可愿意?”
“若是苍生可安定,大端可盛世,舍身义不容辞!”林冼站起,向着张勋阳行了大礼,拱手向前,腰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