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肩负起艰苦的清洁工作之余,沉香始终惦记着她心心念念的冰雪千层酥。
临近新年的前几天,经过数十次不屈不挠的研究和调试后,沉香终于从厨房端出了一碟雪白莹亮的千层酥。
“飞鸟师兄,尝一尝?”她眉眼弯弯邀请道。
飞鸟眉头一拧,连连摆手。“我昨晚到今天已经吃了五盘你烙的酥饼了,打嗝都是牛乳味……”
沉香转过头,“鹭鸶师姐?”
鹭鸶也掩住口鼻,“拿开,我闻着都要泛酸水了。”
“前几盘做得不好,这一盘真的不一样,尝一尝,就一口?”沉香继续推销她的点心。
最后点心没推销出去,端着盘子半天的小手又被烫红了一块。
其实她这么执拗的琢磨这道甜点,说到底不过是想讨卫洵开心罢了。
卫洵这个男人,虽然嘴上不说,但根据她细致观察,他绝对也是个嗜甜的家伙。大概考虑到这个喜好会影响他风清月白的伟岸形象,所以他人前绝不轻易暴露出来。
冬雪飘落的时候,坐在窗边赏着雪景,嘴里尝到甜甜的千层酥饼,手里焙茶融融的香气弥漫开来——那种感觉太棒了!她迫切地想把自己那一刻的喜悦也复刻给他。
今日卫洵早早就打马出了门,似乎是去京郊附近一座山庄接一位故人过来一同过年。沉香好奇地问是什么人,飞鸟露出了一脸贼兮兮的表情不愿意说。
“到底什么人呀,这么神秘……”沉香嘀咕道。
“是与师父自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沈家姑娘。”鹭鸶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坦然相告道:“沈家曾经是与卫家比肩的道法世家,两家关系亲密。上一代卫家困厄,退居枯雁山,所有人都急着与卫家撇清关系,只有沈家雪中送炭。据说沈家小姐和我们师父,二人早有婚约,摘星阁这几年,每年新年林家姑娘都会过来。大概这两年就会传出两家的喜事。”
飞鸟推了她一把,“师父都没透漏过的消息,师姐瞎说什么。大姑娘家的张口闭口结婚的事,臊不臊。”
鹭鸶反手一巴掌拍在飞鸟背上,力度之大,差点没把他三魂七魄从嘴里拍出来。她秀眉一拧,摆出大师姐的架子:“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有什么不能说的。倒是师弟你,总是这么遮遮掩掩,莫非心里存了别的龌龊想法?”
飞鸟缓了一口气,梗着脖子道:“师父在我心中是永远纯洁无暇的白月光,不会被女色所染指。儿女情长这些俗事,才不会发生在师父身上!”
“好呀你,你是盼着师父孤独终老?”鹭鸶又一个巴掌举了起来,飞鸟跳起来躲开,两人在檐下绕柱追逐了半天。
沉香躲在一边,抱着碟子望着天空,脑子里一直回想着“师父有婚约”的事情。雪花悠悠飘落,她顺手撕了一块酥皮放在嘴里嚼了嚼,觉得甚是无味。
卫洵回到摘星阁时,已是冬阳西斜。
远远听到庭院中有嬉笑声音,笑声中还不时夹杂着几声挑衅。
原本只是飞鸟和鹭鸶二人之间围绕“师父结婚”这一敏感话题发生了争执,后来其他几个弟子见为首两位师兄师姐吵得热闹,也纷纷加入站队加入辩论。
两方人马一番唇枪舌剑,话题渐渐演变成“飞鸟师兄和鹭鸶师姐谁是摘星阁二把手”,该讨论盛况空前、不分上下。
也不知道是哪一边的人挑的头,抓起雪球朝对方辩友开展了激烈的人身攻击。
于是一场雪仗就这么打起来了。
沉香本来想偷偷逃离案发现场的,结果被飞鸟师兄拽到了他的阵营。温柔体贴的大师兄手把手教她怎么捏能把雪球捏得更结实、怎么投掷能够提高命中精准率……
玉树银霜的庭院里一时间雪球纷飞,溅起了一层层纷纷扬扬的雪沫。沉香原本斗志不高,结果被躲在暗处的对手一个雪球正面击中脑袋,连面纱都打落到了一边。
沉香瞬间被激发了斗志,接过飞鸟师兄刚捏好的偌大一个雪球,直接往对方脑门呼了过去。
卫洵迈进来,恰好目睹了她这孔武有力的一幕。
被沉香击中的男弟子应声倒地,半天没爬起来。鹭鸶瞧着不对,连忙冲出来喊停。
飞鸟领着沉香,小跑过来把那人扶起:“鹈鹕师弟,你没事吧?”
唤作鹈鹕的男弟子捂着额头从雪地爬起身,映入眼帘的是沉香眉如墨画、冰雕玉琢的小脸。他第一次见到沉香面纱下的真容,一瞬间竟挪不开眼,半天才缓过神道:“没事没事,沉香师妹手劲小,不妨事的。”
鹭鸶指着他脸庞,“还说没事,鼻血都流下来了。”
鹈鹕胡乱抹了一把鼻下,手上沾着鲜红的血,他尴尬朝沉香笑笑:“师兄自个儿吃上火了,真不关你事,千万别自责啊……”
他还想说什么,鹭鸶挥了挥手让另外两人把鹈鹕扶下去,鹈鹕一边走一边回头,目光中恋恋不舍。
这时候,众人才发现站了许久的卫洵,以及卫洵身侧另一位气质疏冷的女子。
原本热闹的院子里顿时鸦雀无声,飞鸟和鹭鸶对望一眼,心里暗暗叫苦。
日落的阴影笼罩着卫洵脸庞,他的表情隐藏在阴影背后看不真切,声音却是清浅:“明天就过年了,我不罚你们。”
众人集体松了一口气,好像院里养了一头牛。
卫洵又道,“过完年再补上。”
众人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处罚的内容是什么呢?卫洵这次没再往下说,转过头简单吩咐鹭鸶去安排沈姑娘食宿。
鹭鸶领走了沈姑娘,弟子们也夹着尾巴悻悻离开。沉香走在人流最末端,走了几步被一只月白袖子拦下。
“师父……”她嗫嚅着,转过身向他行了一礼。
“你的手怎么了?”卫洵抓过她右手,手背上几个红肿的水泡晶亮亮的,很惹眼。
千层酥最后一步骤是下锅微炸,这个炸的过程把控非常细致微妙,炸过头了酥饼就不再晶亮雪白,失了“冰雪”的妙义。为了做好这一步,沉香这几日在油锅边没少被油花溅到,两个手背、胳膊上,都留下了红肿的痕迹。
沉香犹豫了片刻,决定还是不告诉卫洵了。都说世间男子喜欢兰心蕙质的姑娘,她不想在他心中留下一个笨手笨脚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