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太史身边那个妙龄女子转过了身,虽然蒙着面纱,如画的眉目难掩俏丽:“听说崔公子三叔正好在司天台供职,若是他听到自己侄子这般瞧不起方术之士,不知心里会作何感想?”
崔公子愣了愣,林公子抢过话头:“这事一码归一码。司天台历史悠久,里头神官都是正儿八经为国祈福的正义之士。摘星阁那几个半点资历都没有,仗着恩宠到处装神弄鬼的神棍,哪里可以同司天台相比?”
这番话就很难听了。
卫洵回过身,眉峰微蹙,冷冷地“哦?”了一声。
林公子见他终于理会自己了,脸上更是洋洋自得道:“卫太史莫嫌在下口直心快,在下是真的不信鬼神,更不信你们摘星阁那一套。”
卫洵长睫翕动,沉寂的眼眸中划过一丝轻蔑,“你信或不信,与我何干?夏虫不可语冰。”
“呵,卫太史还懂得从《庄子》引经据典?”林公子嚣张地笑了起来:“卫太史既然这么厉害,不如给林某招个漂亮的艳鬼,让在下开开眼界,见识见识摘星阁的本事?”
卫洵眼也不抬,拂袖转身上了马车,“年底诸事烦杂,你要真被鬼缠上了,到时还得来麻烦摘星阁。阁中人手本来就紧缺,我又何必与你这种人自寻烦恼?”
“不用劳烦什么别的人手,我要是真惹麻烦了,太史身边这个女弟子就可以……”林公子笑嘻嘻伸手拉过沉香,顺势摘了她面纱。哪怕风月场所见惯美人,此时林公子眼中还是流露出了惊艳,“摘星阁还有如此佳人。”
“放肆!”卫洵袖底下一道符咒破空射出,落在林公子那只轻浮的手上。
林公子的手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起了一连串的红疹子,又疼又痒,难受得他嗷嗷叫唤。
卫洵一把将沉香拉到身侧,清冷的眼底此时染上了几分愠怒,“林尚书教子无方,才惯得你如此不懂礼仪、言语轻挑,今日这道瘟咒就算是给你长点教训。”
马车里,沉香惊魂甫定地挨着卫洵坐着,半天才缓过神来:“你这样做,明日上朝肯定又要被……”
“无妨,”卫洵闭着眼靠在软枕上养神,“他无礼在先,我惩戒在后,并无不妥。”
“那个瘟咒是什么,看起来怪吓人的。”
“不过是叫他难受个三天三夜的小咒术罢了,时间一过便可不药而愈。”卫洵说完,察觉一只小手伸了过来撩他的袖子,他睁开眼对上沉香明亮的瞳仁。
他指着她那双不安分的小手,“你要做什么?”
“我想瞧瞧你袖子里还藏了什么秘密武器。”
“真想看?”
“嗯!”沉香连连点头。
这丫头……卫洵无奈一笑,掌心翻覆,一段红线赫然出现。
沉香好奇地拿起,“这是什么?”
卫洵念了一声“收”,红线如同有生命一般,蜿蜒缠住了她的手腕。
待沉香完全明白过来时,红线已经牢牢捆住了她双手。
“卫洵,你又使诈。”
卫洵笑笑,不语,抬手将她方才被人揭下的面纱挂回耳后。
面纱还未挂上,马车恰好轧过一块坑地,车里一颠簸,沉香不偏不倚落在他怀中。
卫洵眼中眸色一沉,顺势将女子抱了个满怀。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忽然激起他心里一层涟漪。
她的身子娇小而柔软,胸前起伏的波涛落在掌中,恰到好处的手感。近在咫尺的颈脖散发着幽幽香气,像黑夜里无声的诱惑。
偏偏这丫头还不安分,直起身咬在他脖子上。卫洵发出一声吃痛的闷哼,“你!”
“只许你绑我,不许我咬你?”沉香报复完毕,看着他脖子上红色牙印,满意地舔了舔嘴唇。
那样樱红色的一双嫩唇,丁香小舌卷过,带着诱惑的水润光泽。
卫洵几乎是慌乱地将面纱重新给她戴上,赶紧稳住凌乱的心神,别过头再也不敢望她第二眼。
只怕今夜回府,又要抄上十遍心经了。
马蹄铁咯噔咯噔,车轮骨碌骨碌轧过青石砖,寂静的夜空渐渐飘起飞雪。白色的雪花落在路上,落在屋檐,落在心上,如鸿毛轻盈,却又清清楚楚存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