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娘娘要去看望勾吾夫人,你把门打开。”侍奉新王后十几年的侍女启月开口吩咐。
“遵命!”荒达赶紧上前开锁,把门打开,恭恭敬敬地道:“王后请!”
王后从容地迈进德阳宫门槛,环视正殿,却只见季子坐在窗前,静静地捧着一卷竹简。她轻轻走到季子跟前,伤怀地说:“夫人,您受苦了!”说完,她不仅未摆王后派头,反而按照从前的王室礼度,恭敬地向季子施礼请安。
夫概悖逆夺权,季子将对夫概的怒火牵连到这位新王后身上,正打算好好讥讽她一番。可王后的这一举动,大出意料,季子只好按下怒气,冷漠地回了一句:“别!本宫担不起王后的大礼!”
王后瞧见勾吾夫人的态度,并不计较,她缓缓坐于季子下侧,轻轻地说:“妾身不敢有丝毫偏袒,夫君违背宗伦,实是大罪!事前妾身也曾苦苦劝阻,可他向来桀骜不驯,决定好的事,不达目的誓不言罢,妾身实在无法阻止他这一逆行!这些天,妾身日夜担惊受怕,苦思半月却不得良策。万般无奈之下,才冒然登门相求,叩问夫人,合府上下,如何才能避过此番大劫?”
依宗族辈份,王后乃长,季子与她往来不多。仅有的几面,也只在宫宴上见过。不过,与长公主聊起王族宗亲时,她提到了这位婶母,说她娴雅大度,为人十分亲和。季子相信长公主的眼力,能得她赞誉,说明这位婶母不像夫概那般野心勃勃!
王后眼窝深陷,虽经脂粉精心掩饰,但还是能清晰地看出一圈乌青。看起来果真如她所言,日夜不安!季子喜欢她的坦诚,不过,宫闱之事向来纷繁惊险,谁也无法肯定她是不是夫概所派,前来试探口风的。季子不敢冒然开口,万一中了夫概之计,她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青洛煮了茶,端到王后跟前,季子微笑着说:“婶母喝茶。”
王后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就只皱眉,她唤来荒达,训斥道:“勾吾夫人乃千金贵体,尔等怎么敢以旧茶敷衍了事?”
“娘娘息怒,这是膳房拨给的,小的毫不知情啊!”荒达慌忙辩解。
“告诉其里总管,勾吾夫人一应用度,必须给以上品!”王后带着怒火吩咐。其里原是夫概府中的管家,夫概称王后,其里被调入王宫,领当王宫总管一职。他一进宫,就故意克扣各宫的日常给用。除了扣减,还以次充好,将陈年烂米、历年旧茶分发给各宫,让她们米不能食、茶不能饮!
“是是!奴才这就向其里总管转达娘娘的旨意!”荒达匆匆忙忙叩了个头,就赶紧退到殿外,让甫凡前去传达王后懿意。
季子婉然微笑,“其实都是些微末小事,婶母不必劳师动众!”
“宫中的诸位主子、贵人,本就尊贵,现在不得已居于各宫,万不能再受委屈!否则,罪上加罪,不知何时才能赎得清?”王后忧心忡忡。
“夺位这样滔天大罪,想要全身而退,实在是难比登天,请恕本宫帮不了婶母!”季子如实相告。
“难道合府上下只能等死吗?”王后含泪哽咽道。
“本宫说得是帮不了夫概叔父,保不了他全身而退!”季子道。
“夫君!”王后沉默了,她低着头思虑了很长时间,才颤着声问:“夫人是不愿帮,还是无法帮?”
“婶母,您既然来德阳宫,想必对叔父的行为早有认知,若有办法,您早就想到了,不是吗?”季子目视王后,明明白白地向她表露,自己真得没有办法保下夫概。
“照夫人的意思,能保全孩子们的性命,对吗?”王后低低地问。
“既然婶母找到本宫,本宫答应替你出面,说服太子请出王族长辈,去向父王求情,保住堂弟堂妹的性命,这是本宫最大的限度!”季子平静地说,”至于夫概叔父,也看他自己的造化。”
“多谢夫人出手相救!”王后泣不成声,“妾身会再劝说,让夫君放弃王位。”
“只要叔父肯放手,族中亲老不会见死不救。”季子和颜悦色地说,“况且叔父骁勇善战,乃父王的左膀右臂,禁闭一段时日,还是有希望重回军营的。”
“如果......我是说如果,夫君坚持不肯退让,我该如何?”王后悲伤地问。
“婶母心中清明如镜,只是不愿说出而已。我相信,您早就盘算好了退路,果真有那一天,您也能从容应对。”季子微笑着说。王后见季子年纪轻轻,却能于险境中洞察出局势,不得不叹服。
王后走了,临走时吩咐侍卫,勾吾夫人在殿中每日阅书,易伤眼睛,准许她到庭院中走走,以散沉郁心情。
季子听到她的话语,不由得轻笑。婧云不解,愤愤不平地说:“夫人帮她出主意,还让太子出面,这不是让太子难堪吗?”
“夫概这一逆行,父王肯定恨他入骨!可是,父王因为王僚一事被天下人论说,这件事成了父王心中永远无法抹去的伤痛!”季子望着她的背影轻轻地说,“她很明白,夫概这一博,胜算几乎没有。可她也盼着老天能垂怜,让夫概稳坐王位!之所以来找本宫,是想事情若真步入绝境时,能有个替她说话的人站出来,帮她一把!”
“心机可真够深沉的,这样的人,夫人千万不要帮她!”婧云恨恨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