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子轻抿嘴唇,这位威名远扬的君父,她尚未见过。不知道他对自己可否满意,季子心中暗想着,有些忐忑不安。吴王阖闾是位勤勉的君王,即使昨晚在筵席上多喝了几杯,今日依然准时出现在昭德殿,批阅大臣们呈献的奏折。吴王阖闾正专注地低头阅览案上的章简,不时用朱笔圈点。吴王宫总管也是阖闾的贴身侍从——先稹,将需要审阅的奏章整理出放在吴王右侧,又将阖闾批阅完的奏章分门别类归置。好呈送给各司各府。
季子随夫差来到昭德殿,他们刚迈进昭德殿宫门,先稹眼睛余光就瞧见了,忙不迭地出来迎候,“老奴见过殿下、夫人!”
“免礼!”夫差面带微笑。
季子见太子对他颇为敬重,想来其中定有缘故,忙施以还礼。
“先总管,我才进门,你就知晓,看来眼睛还是那么厉害,什么都瞒不过去。”夫差一边往里走,一边玩笑道。
“太子殿下真会说笑,老奴年纪渐长,老眼昏花。怕是服侍不了大王、殿下和夫人多久咯。”先稹嘴上谦卑,心里却十分受用,有他在的地方,任何风吹草动皆逃不出他的锐眼。
“父王最近一直这么忙碌吗?”夫差问。
“是!大王胸怀大志,时时操心于国事,经常夜至深而未能得眠。老奴劝他早些歇息,大王根本不予理睬。太子殿下好容易回来,您是大王最亲近的人,您的劝说想必能听进去,等会儿可得好好劝劝,总这么劳心费神,任谁也吃不消啊。”先稹叹息道,从他喋喋不休的话语中,可以看出,他对吴王阖闾真的很上心。
“放心吧,我会劝父王的。”夫差道。
“哎,老奴先谢过殿下。”先稹高兴道。
“谢我做什么,他是我父王,自然要关心的。”夫差哑然失笑。
“是,是。”先稹笑呵呵地道,说话间,三人来到东殿,阖闾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夫差和季子到来,便放下手中的牍简,亲和地望着他们。
“儿臣拜见父王。”夫差、季子跪拜行礼。
“平身。”
“谢父王!”夫差、季子起身立于一侧。
这时,侍女婧云捧上香茗,季子捧起茶盅,走至正中,复又跪拜道:“臣媳季子给父王奉茶,祈望父王春秋康乐,事顺寿宁!”
“好好好!这是儿媳奉的茶,高兴喝!”吴王连连称赞,神情十分喜悦。先稹接过茶盅,转身之际,悄悄以银针试过,无虞后,方才递交给吴王。阖闾畅快地饮毕,茶盅复又递到季子手上。季子再次俯身拜讫,这才起身。这时,夫差忙上前掺扶。自从季子行跪礼奉茶,他关切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她身上,不曾移开,生怕季子跪得久了,膝盖疼痛难受。
夫差殷殷深情,自然被先稹瞧得一清二楚,他不动声色地观望着。待夫差、季子落座后,吴王宽慰道:“季子啊,你嫁入吴国,这里的习惯风俗呢,与宋国稍略不同。一时不适应,也在情理之中。所以啊,你也别太过担心,日子久了,自然而然就会习惯的。”
“谢父王关心!臣媳这些日子,过得很好。”季子微笑着回禀。
“今后若是夫差欺负你,尽管告诉父王,寡人收拾他。”阖闾态度非常明确。
季子望了夫差一眼,抿笑道:“太子他,很好!”
“如此甚好。”见他们夫妻二人和睦,阖闾很是欣慰,接着他又嘱咐夫差:“季子初来乍到,你多陪陪他。”
“是。”
阖闾挪了挪身姿道:“礼数尽完了,寡人还要处理公务,你们且退下吧。”
“父王勤恳致力于国事,乃万民之福。但过于劳累,而恙父王康泰,儿臣心中不安,恳请父王,为使家国长治久安,保重圣体!”夫差恳切请求。
阖闾听夫差言之切切,颇受感动,看他挚然神情,不像是心有所求。或许,这就是父子天性吧,没有利益纠葛,只有父子天伦之情!想到这儿,阖闾格外高兴,道:“好!父王应允了。”
一旁的先稹听了,眉开眼笑,欢喜万分。
“不过,”吴王沉思了一会儿道:“如今你已大婚,朝事上,有些事可以接手。趁着寡人还能指点得动,把理政治国之策传于你,你掂得起头绪,将来也不至手足无措。”
夫差慌忙澄清:“儿臣并非此意!父王正当壮年,正是大展鸿鹄之志时机!”
“寡人清楚,此事来日方长,容后再议。”吴王平静地道。
“儿臣告退!”夫差恭敬道。
“臣媳告退!”季子也跟着起身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