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道也好,霸道也好,都不过是君王御下之道,太平盛世,王道兴,诸国乱世,霸道起。‘进霸而至于王,极天下之所期’,凡是能吊民伐罪的霸者必能成王者之师。而后若王不仁,圣人还说过‘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呢。所以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端静答。
顾正摇头叹息,“终而复始,始而复终,历代如此。”
“若是能制定一套律法,举国上下皆以律法为本,上至君王,下至百姓,所有人都去遵守,或者说违者必惩,君王亦是如此,国之律法并不为权贵所移。”端静说道,眼中有着些许向往。
“那大概是在梦里了。”菁菁摇头,别忘了他们一家是怎么被赶来这的了。
顾正抚着长须,笑道:“不然,若人人都有书可读,人人知晓礼义法理,便会自觉去维护律法,因为他们会知道律法的存在是对他们利益的保护,即便是君王违背了,他们也是不容允许的。因为利之所趋。”说着还调皮地冲她们眨了眨眼。
“可是阿爹,那太难了,我们都知道世家把持朝政,那些向学之士都无书可读,更别提,那些肚子都吃不饱的百姓了。”菁菁叹了一口气,这个年纪的少女总觉得自己有操不完的心,说不尽的烦恼,因为自家阿爹太天真了。
顾正被贬至此,固然有江礼厌恶他的缘故,可最关键的是他之前向先帝上书科举之事,惹恼了世家,先帝在时有他一力保着,可等到江礼登基后,世家就联合起来让顾正走人了,他能保住性命也实在是因为其作风清正廉明,光华霁月,没有任何地方可以指谪的。
顾正耐心地说道:“人人都说阿爹毕生醉心于科举之事,无疑是蚍蜉撼树,滴水穿石,可阿爹不信。只要阿爹做了该做的事,日后也会有后来者来继续做这件事,蚍蜉是力气不足,滴水是时间太少,等到积蓄够了,一切都会水到渠成的。”
端静与菁菁对视一眼,笑着道:“义父说得是,日后就让我和菁菁跟着您学习,帮您一起整理您作的那些书籍吧。”
那日讲学过后两个月,端静与菁菁一起去街上的商铺为端氏的生辰准备贺礼。两人头戴帷帽,身后跟着两人的贴身婢女青鸾和绿珠,途经一个小摊,见一中年汉子旁边摆着一个笼子,里面几只狐狸缩在一起,瑟瑟发抖。原本菁菁不过随意一撇,却见其中一只毛色雪白的小狐狸歪着脑袋看着她,小眼睛水淋淋的,好似在哀求她一样,菁菁一时只觉得心都化了,于是扯了扯端静的衣角,“阿姐!”。
端静停住脚步,看着菁菁脸上写着很想要的样子,又看了看那只狐狸,浅笑颔首,“想要就买下吧。”眼底满是对自家妹妹的宠溺。
菁菁欢喜地拍着马屁:“我就知道阿姐最好了。”绿珠上前同那汉子交谈,这人也是个眼神好使的,发现那小娘子十分想要那只白狐狸,于是开价到十两,绿珠气不过与他理论起来,“这只狐狸哪值那么多钱?”
那汉子道:“这只白狐狸可是上等货色,瞧瞧这颜色,这皮毛,小娘子拿去剥了皮做成披帛可是十分好看的。”竟是一分都不肯让,咬定非得要十两。
“这狐狸如此有灵性怎么能做成披帛?”菁菁反驳道,“绿珠不要跟他争了,买下吧。”
付了钱,那汉子就将狐狸从笼子里抓出来,这狐狸倒也乖巧,并不反抗,只是冲着笼子里剩下的狐狸“呜呜”叫着,又用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菁菁,好似要哭出来一样。
“说来也奇,我是在一个洞里发现这窝狐狸的,母狐狸带着三只杂毛狐狸还有这只白狐,这白狐一看就不是一窝的,也不知这只母狐狸从哪捡来的。”那汉子见状说道。
“阿姐,我……”菁菁听了这话,心里不忍,眼中带着犹豫地看向端静。
“那就一并买回去吧。”端静看不得菁菁这副样子,妥协说道,让那汉子将这窝狐狸送到城郊的顾府。
出了首饰铺的门,菁菁神色讨好地拉着端静的手,道:“阿姐,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就不能给阿娘买下这支五彩琉璃簪。”她们俩的月钱每月是有定数的,端氏并不许菁菁乱花,方才买了那几只狐狸,菁菁原本预备贺礼的钱就不够了。
“你呀,还是回去想好怎么跟义母交代那窝狐狸吧!”端静轻轻戳了下菁菁的脑袋,满脸无奈,随后似是无意撇了下街上,眼底幽暗,脸上未显出异色,“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