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止咽了口水，低喃道：“红衣...死人裘！”话落，他腰间的竹篓子竟发疯了似的抖了起来，比他抖得还厉害，仿佛在警示着他身后传来一阵阵浓烈的杀意。

情急之下，宋清止只好双手死死的捂住自己的竹篓子，疾声唤道：“白梨，安静！”随后，宋清止突然意识到那人把他的手放了。转瞬之间，身后竟在也没有白花婆气息，连带着那股子杀气竟也没了踪迹！

宋清止手中的竹篓子渐渐平息下来。他松了口气，卯足了劲猛地扭头朝身后看了一眼，忙又转了回来，心道那人果真不在了，只是为何突然就...

未等他细想，不远处又传来一阵低吟，断断续续的，像是在哭唱，却又好像是在笑：“赶夜路啊~小郎君~你莫急~来妾身呀~我这里~妾身为你~留了一盅茶呀...”

那声音越来越小，直到什么也听不见，连带着耳边的风声也随之平歇。

宋清止朝那处望了过去，眼前略过一抹熟悉的白影。他正惊慌着，突然身后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随后仿佛又怕他叫出来似的，眼疾手快地捂上了他的嘴，附在他耳边道：“是我。”

宋清止受了惊，一时半会儿的缓不过来，听着这声心下有疑，想着莫不是那白花婆又回来了。

等了好一会儿见身后没原先那人奇怪的反应，宋清止这才回头，瞧见身后人果真是江楚聊才放了心，瘪嘴道：“江兄，你去哪了，你都不知道我方才都要怕死了，你可知我遇到了谁...”

“走...快...走！”江楚聊虚朝他低语，似乎竭力想像他传达些什么，却终是开不了口，一个不支便躺在了他肩头。

“喂，江兄，你别吓我啊你..你...鬼上身啊占我便宜！”宋清止一声惊呼，忙扶起了江楚聊，这才发现他嘴角渗着一丝乌青血。

宋清止眸色一紧，腾出一只手解开了他的衣袍，胸口前是一道接着一道泛黑的瘀痕，这伤口他再熟悉不过，这是...乌啼！

“已经这么大了吗？”他低喃。

乌啼乃蛊族最致命的慢性蛊毒，须得从出生种于体内，落体生根。每隔一岁，毒性便强一分，在受蛊者体内游走的范围也会随之扩大一分。

且乌啼蛊浑身倒刺，刺上皆为毒，受蛊者无时无刻不受其折磨，每月蛊毒最强时生不如死。

宋清止薄唇紧抿，倏忽面色一松，似乎是做了什么决定，拿起匕首便要往江楚聊脖颈上割，倏忽林间阴风阵阵，吹动着地上积了一层又一层的落叶，沙沙声伴随着诡异的歌从不远处悄然唱了起来：“郎君呀~喝了妾的茶~为何不思归...”

宋清止腰间的竹篓子又一次剧烈的抖动了起来，他正想低头着打开竹篓看一看，便瞧着自己身后多了道黑糊糊的身影，好像长着獠牙似的可怖，手里不知道挥动着什么，着实害怕。

他手心的汗湿透了江楚聊的衣衫，心道自己这半斤八两的本事还是不要同那人凑热闹了，便略带歉意的低喃道：“江兄，实在对不住，这场面实在是大，我先晕为敬。”话落，翻了个白眼，便结结实实的厥在了江楚聊身上。

等两人稍微有些意识时，天已是大亮，两人被丢在一间破败的茶亭里。桌上的茶碗里粘着厚厚的一层泥灰，地上也有不少碎成渣片的碗，茶亭上的茅草塌了一大块，看起来确实有些年头了。

“宋清止？”江楚聊无力地推了推靠在自己肩头睡得微酣正起的宋清止。

肩头上那人蹙眉哼唧了两声，一把揽过江楚聊的胳膊，迷迷糊糊道：“秋水，我昨夜里做恶梦了，今日便不去听长老讲课了，你替我告假吧。”

江楚聊被他捏的有些痛，腾出另一只手轻弹他的脑袋，蹙眉道：“不是梦。”

宋清止虽是睡的昏沉，却也不至于意识全无，恍惚中只觉得秋水的声音似乎不是这般沉稳，那这人是...耳边又传来略带些烦躁的喊声，好像是在叫他的名字，那声音怎么越来越清晰，好像是...江楚聊！

宋清止一个激灵，硬是将自己从梦里给扯了出来。眼睛都没有睁开的他抬袖擦了擦嘴角的涎水，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昨夜里他没怎么睡好，地上太硬了，硌的他浑身酸痛。他晃晃头，伸了个懒腰，又揉了揉眼睛，一睁眼便瞧见江楚聊沉的发黑的脸色。

江楚聊将自己的箭袖抬到了宋清止眼前，沉声道：“擦掉。”

宋清止看着江楚聊黑皮箭袖上晶莹剔透似乎还带着热气的水珠，尴尬的笑了笑：“江兄实在是不好意思啊，我睡觉不安分，还认床，昨夜里实在没睡好。”话落，便伸着袖子殷勤的将口水默默擦掉。

“看出来了。”江楚聊蹙眉缓缓收回了自己的箭袖，一举一动极为缓滞，略微带些笨拙，似乎是竭力隐忍着什么。

宋清止看着他这般模样，眸色里划过一丝不忍，不禁有些心疼，心想约莫是乌啼蛊强发期还未过，才让江楚聊这般痛苦。不过他的心性却非常人可比，以往中蛊者好死赖活撑不过三个月，不是因蛊而死，而是自我了断。原因无他，乌啼蛊之痛，堪比剜骨削肉，实非人之所能承受。

可这乌啼蛊并非无解，从乌啼出现那一日起，便不断有流言称‘乌啼刻骨，活人可渡’。也就是说，此蛊确无解，唯有愿意渡蛊之人方能得救，如此说来，也不过是一命换一命罢了，故此蛊也称之为‘鉴真蛊’，可十几年来，这也只是一流言罢了，以命换命的事，谁愿去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