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我回来啦。”，谢宣哼着小曲走进内院。
苏小佩看他如沐春风的神情，心里自然也高兴，不过嘴上还是责怪道：“自从能再见到定北王，瞧把你乐的，要上天了。”
谢宣殷勤赔笑，从苏小佩手里接过浣衣盆：“娘子，你歇着，天儿这么冷，我来，我来。这次能去见定北王，多亏娘子。”
“还不是把我卖给南楼当一天厨娘。”，苏小佩坐到旁边的小竹凳上，“你又去见江大人了？”
“嗯，大人说他那天也去。”
“那太好了，不然我还不放心你。”，苏小佩拾起谢宣漂洗好的衣衫，拧干晾到横竿上，仔细抖开。
“阿宣，我有事和你说。”
“好，马上就洗完了，咱们进屋说吧。”，谢宣抬肘抹下额头，“娘睡了吗？”
“睡了，阿娘说头晕，早早睡下了。明天阿娘还不舒服，就请郎中来看看。”
“行，你看着办。”
一边说话儿，谢宣牵着苏小佩进到二人的房间，房中简易，只在桌上摆着个白色净瓷瓶，瓶中几支街市上买来的晚菊，花瓣一半落在桌上，一半留在枝头。
谢宣点燃几支蜡烛，苏小佩从小小妆奁中拿出张纸来：“喏，阿宣，你看。”
这是张精美的花笺，纸张细腻，烟青纸面上叶筋笔勾勒桃花夭夭，几行正楷字迹清逸潇洒，凑近细闻，有淡淡香气。
谢宣把花笺翻来覆去看了两遍：“花儿画得挺好，字看不懂。”
苏小佩掰开谢宣的手，把花笺小心抽出来，正反检查，不见破损才道：“小心点儿，别弄坏了。”
“不就张小纸片儿么，弄坏了我再给娘子买。”
“这人送的你可买不到。”
苏小佩双手捧着花笺，面上泛起甜甜的喜悦。
谢宣一看娘子少女怀春样子便明白了八九分：“不会是那个，那个，呃……会弹琴又会唱歌的那个……”
“繁生公子。”，几个字被苏小佩念得好像裹了上好的糖霜般。
“啊，对。”，谢宣的醋坛子被苏小佩萌动的春心打翻，忍不住找歪理贬低繁生几句，“娘子，你听听，饭生，饭生，你说生饭能好吃么？”
“歪理。”
苏小佩习惯性地伸出手指去戳谢宣的额头。
姑娘们喜爱俊俏郎君的心思和男儿们追逐绝世美女并无二致，在京城也一样，“名花无主”则更让人想入非非，繁生公子正是这样一位名花无主的翩翩少年郎。
明月楼每年都会为新在楼中挂牌的清倌举行玉辰宴，所谓玉辰宴，不过是达官贵人争夺合乎自己口味的猎物的狩猎场。
那年参加玉辰宴的繁生刚满十六岁，一袭白衣，略带青涩。可他水月观音般的容颜，深山流涧般的琴音，配以停云之歌声，使人如临璇霄丹阙，洗尽俗尘。以至曲终后，楼中久久无言。
金钱权势赤裸裸地一番厮杀，胜出之人，是陛下的亲姐：嫁给名满天下的定北王，协助陛下亲政的皓媛长公主。
此情此景，这般尊荣，至今仍无人可比。
有人拿他和早他两年出楼接客的名妓宛香相较，同是玉辰宴上一袭白衣，一个乐歌精妙，另一个舞姿动人，如果能同台献艺，那该是何种享受？
在一般人刚刚起这样的念头时，二人同台的事情已然敲定好：此后一年一次，在南楼的开酒宴上。新启坛的美酒配上无双的歌舞助兴，年年开酒宴，南楼都赚得沟满壕平。
不管南楼如何黑心，开酒宴都是一座难求。
苏小佩想去，为见繁生；谢宣也想去，为见善舞的美人宛香。
谢宣把凳子朝苏小佩挪了挪，挪到可以把苏小佩搂进怀里的地方才停下：“娘子，这繁生究竟有什么事找你啊？念给我听呗。”
“繁生公子说想要点心，尤其新鲜的乌龙奶酥，希望我后日有空到他城外的去闲山庄去做些，材料一应俱全，都是最好的，之后还可以在山庄小住，第二天再回来。”，苏小佩自然地歪到谢宣怀里，把花笺上文雅的言语翻译成谢宣能听懂的俗话，“公子他还夸我手艺好呢。”
“不用他夸，我娘子的手艺本来就好。”，谢宣玩弄起苏小佩的头发，“娘子既然想去，我就陪娘子去。”
“这么大度，不吃醋了？”
谢宣撅嘴，假装委屈，眨眨眼道：“吃啊，我都吃了一坛了，可谁叫娘子说起繁生都眼里冒光呢？”
苏小佩扑哧一笑：“冒光？还冒火呢。从前繁生公子都是让仆人来取的，这次居然请我过去，哪还有这么好的机会。你说，我能不能听到繁生公子弹曲子呀？”
“一定能。他要是不弹，哼。”，谢宣挥了挥拳头，“我就让他弹。”
苏小佩笑着捉住谢宣的拳头，谢宣把她的手反握。
“娘子，你手好凉，我来给你暖暖吧。”，说着，谢宣把苏小佩的双手都放进自己衣衫里。
“嗯……后天穿什么呢？”
“娘子穿什么都好看。”
“选一套，哪套最好看。”
谢宣翻眼睛思考片刻道：“那套青色的。娘子你那天一身青在春芳苑的桃花林里，那叫一个俊呐，比仙女还好看，有个词儿，叫什么……对，对！美若天仙，娘子美若天仙！”
苏小佩看谢宣认真搜寻肚子里不多的词夸自己的笨拙样子，忍不住伸手捏捏谢宣的脸:“好，听你的，穿青色的。”
“娘子，青色那套好像是春装吧，不会冷么？”
“外面会穿大衣的，实在冷，我就抢你的衣服穿。”
“没问题，我的衣服，都给娘子穿。”
“不过，还得阿娘明天好了才行。”
“放心吧，我了解娘，老人家身体好着呢，就是抹牌抹多了，明天休息一天就好了。”，谢宣算计日子道，“明天，后天，后天是冬月十一，对吧，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