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娘,你怎么就找上我爹了呢?”
“他?”沈大夫人没好奇的笑笑,可脸上气色却红润了几分。
她正准备开口调侃,默默不语的三弟偷偷笑出了声。没错,还是一本正经的憋笑。
“老三,你笑什么?”
夫人和沈鹄一同问道。
三公子沈鸷答道:
“母亲嘴上调侃父亲,可是私下里却是会偷偷给父亲做吃食,还不让我们吃。”
“老三,不带你这样拆台的啊!”
“啊?老三,娘还干过这事!”
三人聊了没一会,沈大将军与大儿子沈鴜回来了。
“静絜!”
大将军脱下大衣,一把跑向夫人床头,小心翼翼拿出自己做的礼物。
“几日不见,甚是想念!我特意为你寻了这些,是你缺的那几卷兵书残卷。怎样,爱妻不表扬一下?”
“嗯,夫君做的好!给个拥抱以示感谢!”
在二人抱住时,沈大夫人悄悄在沈大将军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顺便靠着丈夫身上。
“母亲,都没有问儿臣如何嘛?”
“我这就问!老大这次怎样啊?”
“嗯......”大公子支起手抵着下巴,缓缓道:
“哎,不行啊......”
“怎么了?”
沈大夫人忙找夫君确认,却被夫君示意继续听下去。
“不过又立了些军功罢了......母亲!我已经能单独率领部队了!”
“你这孩子,说话不一口气说完了!这样不是很好吗?”
“哈哈哈,刚刚骗您的!”
“老大,几日不见又学你爹爹这样耍赖!”
...
几月后,沈翯出生:
“啊!又是弟弟!”
二公子沈鹄如同泄了气般,蔫蔫地在原地徘徊。
“是呀二弟,这下可有的忙了。”
大公子沈鴜微笑答道。
“这下我也要当哥哥了,不错。”
三公子沈鸷郑重道。
......
本来准备在家忙家务、照顾母亲的三位公子在弟弟出世后没几个月就收到宫中传来的急令。
在决战前夕,三人纷纷写了家书托人寄了回去。
然而就在隔日,写家书的人便不在了,三人无一生还。
......
“这分明就是要我儿的命!!官家终于动手了。”
沈大将军咬牙切齿道,指尖攥的发白,不停在房中踱步。
“夫君,做事莫要冲动!正是关键时刻,那些人就等着看我们气急败坏呢,切记要静下心来好好想对策。”
沈大夫人拉着自家夫君坐了下来,拿出三个儿子最后寄出的书信。
“先看看这些。”
...
午夜,小儿子和夫君已经睡了。沈大夫人不落痕迹的从床上下来,披了件衣裳就往庭院走去。
天上那玉盘如正月十六的月亮一般,又大又圆,明晃晃的膈应着人心。
沈大夫人拽紧了衣服,向圆月瞅去。一时情绪涌上心头,叫她咬紧了牙、屏住了呼吸。
先是大口呼吸、紧接着鼻头泛酸就成了小声啜泣、再之后便是浑身颤抖,眼泪不要钱的往下涌。
她不敢出声,只得咬住嘴唇,用手胡乱着抹着眼泪。
等到实在站不住时,她便蹲下来。她裹紧了衣服,准备双手环抱起自己时,一个大力的拥抱已将她抱住。
“静絜,何必一个人躲在这儿呢。”
沈大夫人不语,不知是不愿开口还是已经失了声。
沈将军叹口气,扶起夫人向房内走去。
“不说便不说,我家静絜就是眼睛进了东西,才这样的。”
沈将军耐心的说着,将夫人扶上床。
“原本应是我安慰你,现在成了你开导我。我就知道我不该哭的,儿子们还在看着我呢。让他们看到我这么大人了,还哭哭啼啼的,不知要怎么笑话。”
“那让他们笑话咱俩得了。没事儿,要是他们敢这么说,到时候看我怎么教训他们。”
“真是的,你对你儿子就不能好点?不要动不动就动手......”
“对他们好有什么用,我只要对媳妇好就行了。”
“你可真是......”
夫人叹口气,苦涩的笑了起来,轻轻拂去脸上浅浅的泪痕。
两人都在强装坚强,刻意的避开某事。
沈大将军夫妇俩都不能哭也不敢哭,他们不敢保证哭了之后自己是否还能再振作起来,还能不能完成为儿子们报仇之愿。
更何况被这个身份所束缚,外面那么多人看着,不就是想看他们悲痛欲绝吗?
他们偏不!!
......
老先生再见到沈大将军夫妇已是又几个月后了。
这期间,他只知道这对夫妇报了仇,其余的一概不知。
当老先生得知夫妇俩进京时,急忙前去探望,却被人托付了一项的请求。
“这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祝多保重!记得告诉那孩子他有个爱他的爹娘和兄长们!一定要活下去,不管这过程有多么的艰辛,但是活着便代表了希望!为国披坚执锐是我沈家世世代代传下来的重任,不可断!”
沈大将军披了件皇上御赐的红披风,身着官服挽着不久前刚封为郡夫人的周静絜,夫妻俩面色黯淡但一双长眸各自充斥着异样的光芒。
道完别,二人只身前往禁城。仿佛刷了血的宫门大开,二人抬头仰望头顶那如残月般遥远的牌匾。
渺小如人类,在巨大的宫门前显得那样卑微。
静穆的皇城淡淡望着人来人往,无声的嘲笑。
这样之景,平白生出几分滑稽。
也是,他们二人便是官家棋盘旁乘着玉露的两樽滑稽。滑稽自是珍贵,可并不是非它不可。
忍忍心,随手丢了,便能再铸一个。
老先生严系若默默望着二人步入宫门,随后又注视着宫门慢慢地阖上。
他心中重重地长叹一息,想着:何必如此?
这一去,定是没有归期。
......
那晚,下了小雨。
雨的颜色很清透,也很像血。
自那时与将军夫妇告别,严系若双手振袖,狠狠地一甩后转身离去。
背影落寞,映照斜阳。
回到府,老先生叫人抱来了孩子。看着那孩子眉眼精细,一声不吭地闷头睡着,他伸出手为孩子掖好床褥。
“造化弄人,愿你不要走你爹娘的老路。”
......
几天后,如他们预料的那般,天子龙颜大怒,抄了守国大将军的府。
将军夫妇拼尽全力,将小儿保下来托付给老先生收养。
想曾经的守国大将军府何等威风,到如今,全府上下就剩这么个嗷嗷待哺的黄毛小儿了。
一习残风袭来,吹旺了正在沈府烧杀抢掠的明火。
那一夜,雨打湿了火,却浇不灭人们心中无声的火。
火簇自心中萌生,让不少朝廷老臣“寒”了心,这其中就包括严系若。
严太傅抱着小沈翯站在严府的大门口,瞧着雨滴集群而落,一声不吭。
沈翯第一次见下雨,也不怕,伸出小手去够那无色的吵吵的东西。
严系若往前走了几步,让沈翯够到的雨。凉意从指尖渗入,让小沈翯吓了一跳。但是随后他再次伸手,接住了这些小玩意然后攥成拳四处挥舞着。
严系若眼中一亮,深深打量着这个奶娃娃。
“老爷,东西都收拾好了。”
“下去吧,明早启程。”
“是。不过老爷,您给沈将军幼弟的那封信......”
“那信上有地址,还是烧了吧,到时候我再写一封。”
次日,东方际白刚刚升起,严系若便带上些人马不停蹄地赶到天子脚下的小村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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