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先前的牢房之后,任舟站在牢门外,以惊诧的目光看着里边,却迟迟没有迈进去一步。
因为他从未见过眼前这样的景象。
无颜公子此时正浑身颤抖着把头埋进干草垛中,不时发出几声野兽般的嘶吼声,原先还算完好的衣衫已被抓得支离破碎,裸露出的皮肤上血迹纵横,到处都是深深浅浅、长短不一的伤口。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显然正是无颜公子自己,因为此时他的两只手仍在不肯安分地四处抓挠着,指甲里满是血液、皮肉以及墙灰和草屑。
至于他的那位萱儿,也就是苏夫人,此时正靠坐在角落中,紧抿着嘴巴,呆呆地看着无颜公子,眼神中满是同情和关切,却不出一句话,也不敢靠近分毫。
就在任舟惊诧莫名之际,无颜公子忽然抬起头来,向着外边看了一眼,然后连滚带爬地凑到了铁栏旁边,伸出两只已然血肉模糊的手抓住了铁栏,含混不清地叫道:“香……香……”
一边着话,他还一边用力地摇晃着铁栏,几乎要将栏杆撕开一条口子。
“他怎么了?”任舟看向了谭鸩。
“没什么。”
不同于任舟,谭鸩对于这幅场景显然已见怪不怪了,语气平淡地答道:“只不过是犯瘾了。”
“什么瘾?”
“香瘾。”谭鸩简明扼要地回答完,不容任舟再多,便蹲到了无颜公子的面前,问道:“你要什么?”
他当然是明知故问,就像是逗弄着无知的孩童那样。
可无颜公子却不敢露出一点不耐烦的意思,仍是喃喃地着:“香……香,我……要香……”
话的时候,无颜公子涎涕横流,还从栏改缝隙中伸出一只手去、想要抓谭鸩的衣服。
这毫无力道和速度的一抓,谭鸩当然轻巧地躲开了。
不过,他也并没有躲得太远,见无颜公子的手再难够到自己以后,他又蹲了下去,好整以暇地道:“但是你已没有得香的资格了。”
“我要……要……香……”无颜公子哆哆嗦嗦地重复着这句话,语气里满是乞求。
任舟的眼睛微微地眯起来了。
眼前这样真实而荒诞的场景,远比那座大厅中的装饰更令他觉得胆寒。
他认识无颜公子的时间不算久,但也算经历过了一些事情。
在他的印象里,无论是得意还是落魄,无颜公子总能保持着一种从容和骄傲,哪怕是在云梦水寨中失手被擒、生死系于人手的时候,无颜公子仍是面无表情、连话也不肯多讲半句,更别提求饶了。
可是现在,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的无颜公子就宛如乞食的野狗那样,已毫无尊严可谈。
而蹲在地上的谭鸩却好像并未体会到这种悲凉又或许他已体会到了,只不过乐在其中罢了。
他的脸上挂着一种戏谑的笑意,不紧不慢地道:“你该明白,你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便不可能再”
可他的话还没讲完,便被任舟给打断了:“给他。”
谭鸩差异地回过头看向了任舟,好像要确认一番任舟是否在同自己讲话一样。
“你好像没有这种话的资格。”在发现任舟以肯定的眼神看着自己以后,谭鸩咂了咂嘴,又伸出手、在任舟腰间的铁环上轻弹了一下。
铁环连带着已刺入任舟腹中的铁针一阵轻震,令任舟不禁面色一白,可他却不肯做丝毫让步,咬着牙又重复了一句:“给他。”
见到任舟的这种态度,谭鸩也收敛了笑意,板起脸来问道:“你要替他出这个头?”
“是。”
“我从不知道,你们的交情已经好到了这个地步。”谭鸩回头看了无颜公子一眼,不阴不阳地道,“你们连朋友都称不上,而且你已自顾不暇,还有闲情去管他?”
“或许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任舟同样看了无颜公子一眼,顿了顿,又补充道:“你该明白,他救过我一次。而且我们又被关进了同一间牢房里,这已足够令我们成为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