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东西两条临街巷口官府是许路人摆摊挑担,做些吃食营生,林云芝此前不用大费心思去考据位置,大敞篷露天的手推板车,自然是哪儿热闹往哪挤,如今店面不同,位置店租人流量之类就够她喝一壶。寻了好几家,挑挑拣拣算是有家对眼,离陶家兴书塾很近。
左右临街,往后是条富贵巷,曲径不通幽处而是通向财主窝,这一片还零零散散建了不少书塾武馆,四面八方往外辐射,古朴别致的建筑风格,颇有种上辈子大学城的概念,虽然说法不大准确,但学生消费水平历来不低,位置很好,但与之匹配的租金也高,年租十五两银子,林云芝有些踌躇。
“小娘子,不瞒你说我这人爱讲眼缘,若我看不中眼,出再高价我也不会点头,不然凭地段,哪能等小娘子来问,这后头带了间院子两间厢房,前些日子拾整过,没多大陈灰,小娘子若怕夜里来回折腾麻烦,简单收拾一二便能住下”
店主人年纪不大,模样却鬼瘦猴精,林云芝确实叫他后半句话戳中心思。
从村里到镇上,光靠脚程也得废半时辰,想生意好,天不亮就得起床,要不是上辈子习惯首都快节奏生活,林云芝不定能准点起来。但太熬身子,夜里翻身有时会腰酸背疼,现下手里头有银子,林云志不会嗟磨自己,索性再压一回价,能省便省些。
这店的前一个租客是做粮铺生意的,因家中出事着急转手,老板相看好久都不大有中意,空拖了许久,好不容易有对眼的店主人倒不在意买些人情:“我瞧小娘子也是心城,再降三钱,再多没有了,权当我送小娘子开店份子钱”
再瞧过后院厢房,如人所言确是有收拾过,家具摆设一应俱全不用自己再废心思折腾,心思定下,让陶家兴帮着拟字据,她倒是也能写,但想到自己一手糊涂字,还是别拉出来丢人现眼。
两人画完压,交付完定,因为是要做食肆,跟前头人营生差异比较大,要添的东西不少,两人倒是不着急,干脆回去立个单子再说。
林云芝特地去卖了两斤五花三层的豕肉,准备夜里做红烧肉吃,怪别说这些天清汤寡水,红烧肉的滋味早在脑海里荡漾开,又买了些山药块做山药糕,她是怕夜里忽地开荤,大家伙吃多了不好克化喊肚皮疼。
“你说多少两?”陶家主屋里黄氏以为自个出现幻听,但大儿媳紧跟着递过来银钞,上头能瞧见银庄的落款,明明白白的数额叫黄氏险些晕过去,而后便是两眼冒光,嘴都要咧到耳后根去了“天爷呦,我陶家祖坟是冒那门子青烟出,娶进你这个好媳妇”
黄氏现下恨不能把人捧在怀里,握着人的手直抹眼泪,林云芝笑着宽慰,趁着人心情好她将开店的事提起来
黄氏神色古怪:“现下老大的债已经能还清,又何必日日到镇上来回折腾?虽说不卖煎饼,咱家日子未必不会越过越好”
老大媳妇这些天的辛苦她都看在眼里,说不心疼那是假的,人心都是肉长,小辈勤勤恳恳为家,她都照着宝疼,如今又往家带半百两银子,陶家几辈子都挣不来这些钱,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老大媳妇很对得起她老陶家了。
林云芝见人面色,知道黄氏会错意,忙将铺子的事同人说清楚:“娘,那铺子后头有地可住,咱们不用日日辛苦赶到镇上,有了门面能卖的花样也多,这活儿轻松挣得钱又多的美差事,咱何故要往外推。
再说往后要用钱的地方渐渐多起来,馒头,家兴将来都是要去府学深造的,银子流水一样,光靠家里几亩天万是不够的,总不好让家里头好不容易的读书苗,因些铜锈烂铁被耽误”
黄氏听完心中很不是滋味,但又止不住高兴,将来的事谁说得准,但从老大媳妇嘴里吐出来却好听得紧,真若是陶家出个举人老人,整家那可是飞上枝头,她又问人真不累?
林云芝笑道:“咱有这手艺,哪会累,且高兴着呢”黄氏这才点头
“娘,我从集上买了肉,夜里开荤尝尝”这是应当的,不说今日,往后家里大可不比太拘谨,时常见些荤腥也是好的,吃好些才有把子力气。
林云芝出了院子,正巧撞上领着馒头在院里的陶家兴,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觉着人似乎不大敢看自己,耳根子隐隐有些红,没来得及细瞧,就叫馒头胡乱地喊
“母,今晚真的吃肉吗?”林云芝诧异地抬头看了陶家兴一眼道:“你同他说了?”
“没有,是他听见你跟娘的话”陶家兴将人拉到跟前,轻怕人衣角的泥土:“是个小馋鬼,嫂嫂莫要多想”馒头想争两句,叫他小叔斜斜看了眼登时怂下脑袋,不敢说话,别看他整天胡作非为,碰上老子爹也敢耍皮猴,但在他小叔面前却乖得不行。
林云芝摸了摸人的脑袋,莞笑道:“有什么好介怀的,馒头肯捧场母高兴着呢,叔叔同馒头玩儿,我便先往厨房去了”望着林氏越发抽条的身影
陶家兴微微眯起眼,半蹲下身子同馒头齐高,他问道:“馒头是不是很喜欢大伯母?”
“嗯,母说话都比娘好听,从不会凶我”馒头胖脸荡漾开笑容,握着拳头道:“我听隔壁铁锤说,会骂人的娘是母老虎,不骂人的母是仙女,将来我也要娶一个仙女回家做媳妇,整天给我做好吃的,说好听话”陶家兴脸登时黑了,这都是谁教的?多大年纪便想着娶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