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呈醒来时下意识想起落水时的感觉,入水的一刻,口鼻还无防备被强行灌入大量腥咸的海水,呼吸道火辣辣的刺痛,缺氧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气,液体进一步进入肺部,天昏地暗,什么也来不及想就失去意识。
他在醒来时有一点蒙,记忆还停在落水时,悠悠醒转迷迷糊糊之际。他感觉到被抱在怀里,一只手从他的腋下穿过,他的头正靠在对方的肩窝上,温热沉重的呼吸一束束打在他冰凉的脸上,热热痒痒的。睁开眼睛看到白浔的脸就在眼前。...咳咳一口气接不上,从嘴里涌出来,尝到腥甜的血,四肢百骸传来袭人的疼痛,下意识的吞咽瞬间喘不开气,落水时瞬间的冲击力相当于高空坠落到地面,超负荷的受力已使他内脏受损吐血,下落时由于他的重量更大掉落到下面承重更多受力就更大,白浔因他落水时被他向上推开,受到缓冲,勉强无碍。
她托着昏死的陆呈,费力抓到散架的棺材木板,一直在勉力支撑两人的重量,好在海水有足够的浮力。海水洋流左右两人随之飘来荡去,陆呈只觉得五脏六腑拧成一块,郁结难捱!他感觉到白浔正在用力支持的痛苦,抬手想要自己抓住木板,牵动着周身的疼痛神经,他倒抽一口凉气,左臂已不能行动。白浔见他醒转,拍了拍木板示意他爬上去,陆呈将她也拉上来,二人重量相差,上去又掉入水中,几次尝试才勉强找到平衡。
一望无际的大海在他的眼中摇晃摇晃,远处的海平面在天际摇摇欲坠,伴随着夕阳的余魂光辉拉扯着视线。疲惫和饥饿感慢慢爬上心头,昏黄的天光不动声色的铺天盖地而来。暮色四合的天空缓缓压迫而来,月亮探头探脑姗姗爬上天边,不一会,星空在黑色的天幕上挥毫泼墨,璀璨光华的银河已在二人眼前越拉越进越来越近.....
天彻底暗了下来,而夜里的大海像一张巨大冰冷的网,天空清冷的星辉光彩熠熠,可这个时候绝对没有心情欣赏银河系,因为你很容易联想到深海恐惧症这个词,放佛随时过来一个海浪就会吞没一切。
然而大海并不是每个时候都可爱,两人不时被晃入海里又爬上来,几经折腾已经累到极限,再也招架不住,可冰冷的海水,湿咸的海风吹得每一寸皮肤酸痛苦涩。闭上眼怎么也睡不着,恍恍惚惚好像意识已经被抽走。陆呈有些招架不住的时候,感觉一只小手摸索着抓住他的手,他适应了一下,也握住对方。两人都没说话保持体力,也实在在没有说话的力气,眼睛被海水泡后睁不开,被风一吹像刀在割,只得闭上眼睛,时间漫长到感觉要死掉。
陆呈被强烈的撞击又一次掉入海里,黑暗中冰凉的海水拍进心扉,他呛了几口腥咸的海水,新痛旧伤争先恐后的反作用于身体的每个细胞。陆呈强忍着剧痛用力游,托起自己的身体,肩膀上的旧伤像钝刀拉扯着神经,慌乱中那只柔软的手再次扶上他的胳膊,他略略镇定,攀上它的手彼此借力,这才看清不远处的礁石被海浪向一位老人被海浪围困,棺材板孤零零的在礁石旁晃来晃去,想必这就是受到撞击的罪魁。木板在寂寥的天光下像一张过期的船票。他适应了黑暗后,循着女子扫了一眼,脸上的污渍早被海水冲刷干净,露出秀气的一张小脸,有点惊慌。女子抬手指了指不远处,在他的手心写了一个字。晨光的熹微中黑夋夋的礁石后面,起伏的地平线在摇晃的海浪上拉伸。黎明前的黑暗慢慢退却,地球转一转身,人间就被她的光华点缀,充满希望。
二人迎着黎明的光线抑不住的喜悦,实现相交,都有一种大难不死的感觉。夜色已经无法阻挡黎明冲破黑暗,天边的小星星也懂事的眨着眼慢慢退出天幕,地平线的尽头一轮金乌冲出重围撞入视野喷薄而出...将四周的光打上柔和的光晕,朦胧剔透,两人扶着小船终于脚尖最先触到陆地,海浪拍着他们疲惫无力的身体,最后终于将他们拍到了沙滩上。陆呈生怕一不小心再被海浪卷回海里,爬起身用尽最后的力气到最远的地方躺下。绵软的沙滩像母亲的身体安抚着疲惫的灵魂,不适的眩晕感和饥饿感席卷而来,可是他已经累到半死,无暇他顾,沉沉阖眼。
他像进到一个悠长的梦境之际,有人拍他,睁开眼看到白浔的脸,正平静的看向他,眼神里没了笑容,又恢复到初见时的冷清。湿漉漉的头发一缕缕耷拉在她小脸四周,她的侧脸迎着冉冉升起的太阳。暖暖的光斑打在她白森森的皮肤上。在朝阳的光辉下泛出泠泠的光泽。她眨了眨眼将怀中的浆果递上示意他吃。
他接过,风卷残云的吃的津津有味,觉得此生再也没吃过如此鲜美的食物了。空虚的胃慢慢被填充起来,他眼光扫到面前不太远的白浔,她正平静的看着他。忽然意识到,将剩下的几粒半熟的果实递给她。白浔摆摆手,拍拍自己的胃又指指远方,然后蜷缩着身体想要清理脚上的伤口,但她没尝试一次就疼的吸气。陆呈会意,将剩下的尽数塞进嘴里也顾不上吃相了。然后扶起她的一只脚,另一只手上来握住她的脚踝,女子的身体陡然一顿,害羞似的敛了眼色。却又由他帮忙。
她脚底被划破,脚心处伤口里皮肉外翻,伤口被沙子填满,像一条肿胀的软体爬虫,他扶起她走到一处礁石旁,旁边一处被礁石格挡形成的浅滩,涨潮时留下了一个个水洼,白浔坐在一块石头上,陆呈扶着脚踝撩起水冲洗她的伤口,很快砂砾被清理干净,露出浅粉柔润的皮肉,陆呈想起她没有鞋,他抬头看了看四周,脱下自己湿透的匡威套在她脚上,只留了袜子。白浔感激的看他一眼别过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