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又拍了一下。
“还得再轻点。”
“啪。”又一下。
季长风揉着肩,“恐怕差不多了吧。”
陈汉中估模着最后那一巴掌的力度,在工作台上反反复复又试。“啪”“啪”“啪”。
陈汉中试得太专心,没看到车间主任过来找季长风说事。
“汉中,你干什么?”车间主任远远问了一句,陈汉中没听见,主任边吼边走了起来,“陈汉中,你有病啊。有病去医务室,拿工作台出什么气?”
陈汉中回过头,笑了笑,“主任,我没病,我是试试工作台稳不稳。今天出的活,都是差了五个丝。”
车间主任听陈汉中这么说,也抬巴掌往工作台上拍了下去,又摇了摇。
“嗯,是得调一调了。”
季长风在一旁听到,心里纳闷,这个陈汉中脑子原来也这么好使。
秦玉梅和陈汉中是在刘小青家见的面,那天是包饺子吃。
陈汉中没有不满意的。秦玉梅人长得俏,那天又稍稍打扮了一下,漂亮得陈汉中都不敢多看她一眼。虽说是结过婚的女子,但年纪还是比陈汉中小了两三岁。
秦玉梅可不一样,认认真真把陈汉中看了个遍。一身工作服不新也不旧,虽说低着个头,但那套工作服在身上,却也是个汉子。那天,季长风来找刘小青,也是这样一身穿戴。
北郊的工人,自有那北郊工人的派。
吃了饺子,陈汉中也就回厂里去了。
对过相有些天了,秦玉梅这边没个回音。陈汉中那几天心里跳着个兔子,每天从早跳到晚,从来倒头睡到大天亮的人总是半夜就醒。到底忍不住,悄悄问季长风,“我是配不上她,给个信,让我实在睡我的觉。”
季长风一看陈汉中,眼睛都熬红了。当然知道一个男人心里有个女人,那是什么滋味。回去就和刘小青说了,让刘小青问问玉梅,给个态度。
刘小青却偏偏不问,对季长风说,你就让他再熬几天。
季长风说,“我怕他熬不住啊。眼睛都红了。”
刘小青说,“熬不住也得熬。他都熬过快半辈子了,多熬几天算什么。”
“我是怕他白熬了。其实,汉中这人不错。”
刘小青一笑,“我心里有数。”
刘小青说心里有数,但季长风心里却是半点数也没有,回去只好给陈汉中说,你嫂子让你再等几天,她说她心里有数。
“嫂子说了她心里有数?”陈汉中一脸惊喜。
“是,原话就是这么说的。”
“嫂子有没有说,这个数是多大个数?”陈汉中又问。手里拿个千分尺,滑来滑去。
“她没说。”季长风看着陈汉中滑千分尺。
陈汉中也不好再问下去。怀里揣着兔子,一夜里有大半夜看天花板。
又过了几天,都下班了。秦玉梅没走,刘小青也就没走,知道秦玉梅有话要说。还真是秦玉梅来反过来问刘小青了,哎,那老木头怎么说?不会说话连个屁也不会放吗?
刘小青踩着机器,头都没抬一下,反问秦玉梅,那你怎么说?
秦玉梅这回可是真生气了,老娘我和你说我的人生大事,你连个机器都不停?
刘小青仍然踩她的机器,“你季大哥来那天,你不也这样和我说话吗。”
秦玉梅怪笑一声,一伸手把刘小青正打着的农料扯下来,说,“我姐你记我的仇?你叫他来娶我。”
刘小青捡起地上的衣料,一边拉扯一边说,“你说得那么简单啊。是你的人生大事,就不是人家的人生大事了?你既然这么说,那我就让老季问问人家,看他愿意不愿意吧。”
秦玉梅大怒,站起来直到刘小青身后,再次把刘小青的衣料扯了扔在地上,“就他那样,还用得着问他?还他愿意不愿意?”秦玉梅说着,突然哭起来,一屁股坐过道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