甪端来回跺蹄,痛斥羚人一族兽性不化、不敬祥瑞、天怒人怨、自招祸端。痛陈羚人所为歹事,更言后悔数代庇佑一事。羚人惊惧至极,匍匐在地,抖似筛糠。
甪端痛心疾首,它们沉睡在沉木湖下时,一直都被那些无辜民众的尸气所扰。怨气与尸气交杂,破坏了湖底的宁静,泥土质地变得越来越稀薄,终于引得甪端从沉睡中醒来,并得知羚人滥捕滥杀的狂妄之举。甪端恨其不争,终决定亲自惩罚这群祸害。
就在甪端意欲灭羚人一族之时,一名少年羚人趁其怒发冲冠不备之时,踏跃数人,高高跃至甪端身旁,手起刀落,生生砍下甪端鼻上骨角!
甪端、羚人皆大惊。少年羚人不屑族人恶行已久,却知道不能被其所累,要自救。他手执甪端角与甪端据理力争,开始是痛悔族人为非作歹之事,后来话锋一转,转而怒斥甪端,当初羚兽并未完全归化兽性,今日这般其实早在意料之中,甪端数百年未曾露面帮助羚人迷途知返,袖手旁观至今才来以杀止杀,实在与瑞兽本性有悖。
甪端转惊为讶,继而是欣赏。野兽本性的羚人甚少如此用心学习人类语言,明事理又不乏果敢的更是少之又少,如今有这样一位羚人少年敢于直面力争,似乎羚人一族也并非无望。
于是甪端便要求少年羚人做到几件事,如果可以坚持达成,甪端可与之立誓,重新保羚人一族千秋万代。
它要求少年羚人登任羚人族长,此后全族羚人必须其为尊,受其教诲约束,痛改前非,直至被彻底改化。
少年羚人初生牛犊不怕虎,知晓其中莫大的责任后,仍旧顶着巨大的压力恭敬应允。
甪端欣慰之下,与少年羚人立誓定约。它自灭其身,留下乳白色甪端头骨为族长所用;羚人少年开启了漫长的驯服羚人野性的使命;甪端身体化为巨大的兽面羚角石雕受羚人供奉,自此开始以另一种方式监督庇佑羚人。
甪端与羚人一族契订之后,羚人族长死前都要举办隆重祭典,在祭典上选出下一任族长,方法便是在甪端石雕前焚烧甪端头骨,直至头骨上的鼻角崩落,鼻角落于谁手,既是甪端所相中的下一任开化明理的领导者。
甪端之魂藏于鼻角中,暂管鼻角的羚人族长便会用一生聆听学习,以此统领羚人一族。此为后话。
说回订约之始的那日,尘埃落定后,瑞兽甪端烟消云散,羚人都还惊恐不知所错。以为事情平息,又有些人想要造次,却很快发现,瑞兽的惩罚并未结束。
羚人一族的脚蹄已无法自如行踏于沉木湖中。
兽性的火苗被掐灭在生存大计中,他们于迦南树敌太多,离开沉木湖就是自寻死路,因此只能听命于少年羚人。
少年羚人很快从甪端鼻角中得到指点,他先是带领族人寻觅到特殊矿石提炼出一种合金,用这种合金打造出了利刃脚蹄套于后蹄之上,勉强可以在沉木湖上滑行。
之前召唤甪端用的染了族人献血的甪端之骨已经无用,在少年族长把废弃的鼻角磨碎成粉,遍洒沉木湖,以求平息尸气。
寸草不生的沉木湖,数月之后竟然有了一片郁郁葱葱的植被!
数年之后,沉木湖慢慢转化为了泥沼之地,树木拔地而起,又是数十年,树木高耸,渐渐有了今天的沉木林的雏形。
长期徘徊在沉木湖边缘的羚人开始迁回沉木林中居住,虽然脚下有利刃,行动还是不如从前方便,脱去利刃便易沉入沼泽,他们知道这是甪端在无时无刻提醒他们当初的杀孽。于是他们一刻不忘牢记,带着悔罪的心重新开始在沉木林中生活。
他们渐渐学着以树为地,利用蹬踏跳跃移动,收效甚好。
少年族长立下严规,羚人一族自此不得离开沉木湖兴风作浪,世代以沉木湖为范围,不得出一步!
这段过往,羚人一族口口相传至今,严格恪守当年与甪端的誓约。甪端鼻角和兽面石雕仿佛就是甪端留在世间的眼睛,默默注视他们千百年。
而今天,有人闯入祭坛,莫不是要打扰这神圣无比的族长选任之事!
等待着鼻角落下的羚人又急又恼,恨不得鼻角快点崩落,他们便可以去收拾那些不知死活的家伙!
他们答应了甪端收敛自省,可他们毕竟还是兽人;他们答应了甪端不再出沉木林胡作非为,可是有人送上门来,那就不一样了!
匍匐着的羚人贪婪地舔着嘴唇。
鼻角啊鼻角,快点落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