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围聚了大量羚人正在祭拜甪端之角,仪典没有结束还不可起身,现在只能稍稍抬头,怒目扫向石雕后方。火堆前只留下了五只羚人,粗犷坚毅的身躯坚守在甪端头骨之下,还在等待着什么,目光却时不时瞥向石雕后方的闯入者。
他们是羚人尊长,很早就已经感知到有人接近了神圣的祭坛,因为不想影响祭典所以一直按下不表,结果他们越闹越大。
如若平日,他们早就杀出去弄死再说,可是现在他们无法抽身也不愿抽身,只因为现在正是关键的“落角仪式”。
火堆至高处,供奉着的正是甪端的头骨。甪端者,辅明君。羚人一族有着他们闭塞严谨的生活族群系统,并且能够维持千年不变,更不受外界纷扰,都是仰仗着瑞兽甪端的庇护,这是他们的最高信仰。
瑞兽甪端在其他大陆几乎被赶尽杀绝,只因帝王好逑,而甪端又无意趋奉左右,于是所求变成了屠戮。为避祸端,甪端族群逃之夭夭,离开脚下大陆上往他处求生。其中数只横跨崇山峻岭云霄九天,上到了迦南源。
羚人以前是羚兽,四肢匐地而行,蛮荒未化。因为皮毛不能覆盖全身,所以对气候极为敏感,在野兽间乱斗也是艰难自保,还一度因为头上的螺纹犄角受到捕猎者觊觎,濒临灭族。
今日的沉木林于当时只是几亩泥淖潭水,名为沉木潭,鲜有植被,死气沉沉。羚人在躲避捕猎时被逼退到沉木潭中,意外发现他们一族因为骨骼轻巧,竟有可以涉潭而不落的优势,于是便从此扎根。
恰巧,甪端因为冲破凌霄上到迦南源,表皮被雷击陨损严重,需要阴湿的泥土休养,正好也相中了羚人的驻地沉木潭。羚兽臣服于瑞兽,本想避让离开,但甪端心善,谦谦有礼表示不驱赶他们,让他们留下。
瑞兽甪端时不时潜出沉木潭,教授羚兽如何在沉木潭中维系生存,甚至帮助他们从四肢进化至兽人形,甚至教会了他们语言——羚人得以开化。随后,瑞兽甪端便越来越少现世。
羚人一族在甪端的庇佑和指导下,将脚蹄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最后终于可以单凭双足站立起来,第一次看到了更远处的地平线。他们无比感恩甪端,愈发无比虔诚地膜拜供奉起甪端。
漫漫时光,他们继续进一步将沉木潭的一切物尽其用。时移世易,沉木潭也逐步扩张,从沼泽小坵渐渐蔓延成沉木湖,羚人生活一度安稳惬意。
羚人一族经历百余年韬光养晦,逐渐壮大。直到西沧少有猛兽可以与其抗衡,皆败落为其口中吃食,可是捕猎羚人的行为并未停止。兽性未驯的羚人于兽界无敌手后,开始反击捕猎人。他们成群出击,引诱猎人追寻至沉木湖边缘,随后利用沉木湖的地形把捕猎他们的人引到湖边溺毙,随后捞出尸身分食。
后来,捕猎的对象终于颠倒,羚人从反击到主动攻击,羚人一度强盛到放眼迦南源上都少有天敌。
物极必反,野兽本性逐步展露无遗后,人正式成为了羚人的扑杀之物。羚人出沉木湖的频率越来越高,每次被抓回作食物的无辜山民也越来越多,后来甚至就变成了虐待和烂杀,吃不光而被活埋溺毙的无辜之人更是无数。
不知不觉,沉木湖变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西沧鬼湖!
羚人极度自满膨胀,自诩羚人一族已然翻身!他们唯一的谦卑只用在供奉甪端的庇佑上,除此之外,兽化磨灭了一切心性,以至于他们竟然没有发现,沉木湖虽然越来越广,泥潭却越来越稀薄。
终于有一天,正在玩弄溺毙新抓回的九十九个山民时,羚人遭到了果报。
羚人惊恐地发现,他们引以为傲的脚蹄,竟然陷进了这世代生长的泥潭里,不可自拔。
如果迦南源上真的有神的话,那这一定是神谴!
一批幼小的羚人瞬间没入稀薄如水的沼泽,徒留几个呼吸的泡泡,此后再挖,赫然发现死去的羚人沉下去之后就已化为枯骨。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的羚人、惊慌失措的羚人纷纷殒命。
一片混乱中,死的羚人越多,他们下陷的速度却逐渐减缓,湖水也开始逐渐恢复粘稠。但是那些已经陷入沉木湖中的羚人,却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逃开这泥泞的枷锁,只能被黏着在一片烂泞湖泥中生死无门。
顿时一片兽嚎哀鸣,捕猎外出的羚人疯了一样跑回驻地,只看到了奄奄一息的族人,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吞没殆尽。
羚人首领惊恐之极,只能率领残余羚人紧急退避到沉木湖外缘。
他拿出当日隐遁的甪端留下的骨角,敬杀数名杀孽重的壮年羚人开启祭祀,将鼻角浸没于献祭之血中,乞求甪端出现、垂怜他的族人。
虽然只有万一的希望,却是带了万分的诚意。这番祭祀之后真的有一头甪端破湖而出,怒临沉木湖上方。
原来当年隐遁的其中一只甪端,一直就隐遁在沉木湖水底,吞没之事正是甪端所为!
数只羚人知晓后恼羞成怒,斥责甪端杀其族人,此大不敬引得甪端发怒,再次化泥地为水泽,羚人再次死伤无数。
极端的力量逆差,让羚人最终不得不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