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年璃脸色一白,腹诽不已,赐婚?!赐谁和谁的?!
“臣有意招步督军为婿。”
年钰、年璃:“父王?!”
瞿汤神色一凛,道:“平王这话说得,是要活生生地挖百里的墙角、破自家女儿的姻缘不成?”
步钦泽没想到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也能烧到他这儿来,随即上前道:“多谢王爷厚爱,钦泽福薄,抬举不起。”
明央姒忽然笑了笑,转身对百里辰低声道:“我到底是哪儿不好,竟逼得你撒下如此之谎?”
百里辰淡淡道:“公主多虑,臣只是不想让公主在臣身上赌上自己的幸福罢了。”顿了顿,他又道:“公主何必执着于臣,臣不过是个纨绔子弟罢了。”
明央姒愣了愣,又转了过去,自嘲般地道:“还真是非你不可。”
“父皇,儿臣请旨,为儿臣和百里世子赐婚。”
“百里,朕的女儿如此心悦你,你可考虑好了?”
寂静地不成样子,年钰闭了闭眼,手握成拳,指关节发白,额角的青筋毫不掩藏地暴起,他低声道:“百里十三……”
“怎么办啊你说……”
“……”
“抗旨可是死罪……”
“……”
“该怎么办……”
年钰唇动了动,无声地说了什么,却只道:“……对不起……”
百里辰一怔,“你说什么……呵,对不起?对不起什么?”
世间总有些事情是即使身处高位也操控不了的,又能去怪谁,怪我糊涂一时,还是怪你聪明一世?
“臣蒙公主垂青,自当……不辱圣意……”
话落的一瞬,年钰的眼也重重地阖上。
“济泽,你可也想清楚了?”
“济泽,”重彧沉声开口,缓缓抬眼看向她,“你心里是真的喜欢百里吗?你真的宁愿赔上自己一世的幸福……也要拖他们下水?”最后一句大抵只有明央姒一人听见了。
手里的折扇一敲,明烁悠悠道:“听重相这话,莫不是也心悦济泽表姐了?有意求娶?”
明央姒毫无防备地对上他的视线,手指微微蜷了蜷,“那你能娶我吗?”
重彧别开眼,一个动作胜过千言万语,把她剥丝抽茧般,她悲戚的笑了笑,“所以呀,不能的,重哥哥。”
你看吧,我们都是自私的,谁不想守着自己的心上人过一辈子,谁不想?
“济泽公主所慕安南王府世子,身份正宜,才学未疏,郎情妾意,招为驸马,赐,于安南世子及冠后,正月完婚。”
年钰知道,身旁与身前之人同时跪下了,叩谢这所谓的圣恩。
步钦沂仿佛听见身旁的授九开口,淡淡地说了一句,“疯了。”
夜里的风有些凉,吹得人衣摆飘飞不止。
树欲止而风不住。
重彧按了按眉心,头重得很,几人从出了宫门,就只剩下沉寂,不约而同地瞅着最前头的年钰和百里辰。
安南王府最近,百里辰一语不发,年钰掩在广袖下的手握了又握,低声道:“十三……”
“很多事都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今晚不是你就是我,没什么差别,怪只能怪我们生在这样一个地位,不上不下,不高不低,做不到掌控命运,也做不到随遇而安,政治下的牺牲品,王朝更迭,我们不是开始,也不是结束,总该来的,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他顿了顿,深吸了口气,背对着年钰走进朱红的大门,“年钰,山高水阔,长行于世,总该聚集,总该分别,人也总该长大的,何况我们,等我大婚你记得……来……”
重彧看到,那个总是不可一世又总是仗义到不行的的平小王爷缓缓蹲下了身子,脸埋在膝盖里,他忽然想上前去,砸安南王府的门也好,踹死年钰也罢,总好过现在的无能为力。
“没用的,他们三个这辈子,注定要纠缠不清,一直到枉死,谁也放不开手,利益也好,情义也罢,”授九拉住他,轻声道:“百里辰和明央姒命里注定有一段姻缘,年钰注定伸不出这只手,所以红鸾星乱,纠纷孽缘,断不掉的,明家少说还有百年基业,天地君亲,除却天地,君为至上……”
“这么准吗?”重彧声音有些低哑,“你的卦也会有不准的时候吧?”
授九一愣,默了一瞬,微微颔了颔首,“或许,成事在天,谋事在人。”
真好,重彧想,真好,授九的卦不一定准的,不会一语成谶的,转机总归有的……
明央姒站在城楼上目送着那抹鸦黑色的身影不徐不缓地走出宫门,喃喃道:“怎么不乘马车呢?”
或许没有人知道,除开不相干的人,重彧是第一个抱她的人,六七岁的年纪,偷偷摸摸地爬上树去,不记得是干什么了,只知道有个人在下面看着她。
——“喂!不怕摔死啊!”
——“你怎么这么重,比霓长笙还重。”
——“啊,你就是老十,我是你重彧哥哥。”
那时他不穿黑衣的,一身茶白的锦袍,总是沾着些污渍,和他同样一身白袍的少年走过来,淡淡地斜他一眼,“走了。”他就顺从地离开了,却根本安静不下来,总围着少年闹腾,然后看他嘴角浅浅的笑,也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
“是重哥哥……”
他上沙场了,他打胜仗了,他受伤了,他立功了,他被赏了,他被罚了,他上交了虎符,他做了丞相,他搬出了将军府,他笑了,他恼了……
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再清楚不过,总听那些个说书人讲他的事迹,她也总能对师父说一句“这是重哥哥”。
无论是谁,百里辰、年钰、明央姒。
一念成痴,一眼生死,一举忘心,从此无念与他人。